三月的京师,街边已是桃李纷飞。
京师贵人常常踏青郊游,朱雀门大街上总是能看到香车宝马,成群结队。
然而这一日的车马辙痕,则纷纷碾过庞府朱漆大门前的青石板上。
庞旭领着十二名小厮,雁翅。。。
春风拂过官道,柳絮如雪飘零。展昭与柳轻眉并肩而行,脚下的土路被晨露浸得微湿,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。那倒影中,一个残破却挺直的身影,一个纤弱却坚定的轮廓,缓缓向前移动,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人间孤旅。
他们已行至开封城外三十里处。远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如同沉睡巨兽的脊背。城门尚未开启,巡夜更夫提着灯笼踽踽而行,偶尔回头望一眼这荒野孤影,旋即加快脚步离去??如今谁不知“展昭”之名?昔日御前四品带刀护卫,今成朝廷通缉要犯,百姓谈之色变,传言他能以血开棺、引鬼入梦,甚至说他是归墟所化的邪灵转世。
可柳轻眉不惧。
她将玉笛系于腰间,右手始终未离展昭左臂。他的体温极低,像是刚从冰窟爬出,脉息微弱却顽强跳动。那一身旧袍早已不成模样,裂口处露出层层结痂的伤痕,有些是刀剑所致,更多却是识海崩裂时反噬躯体的痕迹。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脸上那道黑纹,自脖颈蜿蜒而上,止于左眼眶边缘,宛如一条将死毒蛇盘踞不动,却仍透着阴寒之气。
“再撑一会儿。”柳轻眉低声,“进了城,我便为你施针镇魂。”
展昭点头,嗓音沙哑:“你已三日未眠,唇都裂了。别忘了你自己也是血肉之躯。”
“那你呢?”她侧目看他,“七窍流血都不倒,反倒来关心我?”
他笑了笑,眼角皱起一道深痕:“因为你说过,信我不信天。若连你也倒下,我还凭什么走下去?”
话音未落,忽闻马蹄声急。
尘土飞扬间,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来,旌旗无字,唯有银缨猎猎。为首者面覆铁胄,手持长枪,勒马停于二人十步之外。身后八骑呈弧形散开,枪尖齐指展昭心口。
“展昭!”铁胄男子开口,声如金石相击,“奉开封府刑狱司令:尔涉嫌勾结异教、扰乱民心、私启禁地、动摇国本,现予拘押问审!若拒捕,格杀勿论!”
展昭未动,只缓缓抬手,按住腰间断剑。
柳轻眉却抢先一步跨前,扬声道:“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?黄泉驿千人联名上书为展昭洗冤,包大人亲下令迎其归返!你们竟敢在此截杀忠良之后?!”
那首领冷哼:“上书尚未批复,通缉令仍在生效。便是包大人亲至,也得依律行事!展昭,束手就擒,尚可保性命!”
展昭望着这群曾经同僚,忽然轻叹:“王五……是你吗?”
那首领身形一滞。
“十年前边关夜战,你被毒箭射穿大腿,是我背着你在雪地走了三十里。你说过,这辈子欠我一条命。”展昭声音平静,“今日,你是来还债,还是来讨债?”
空气凝固。
片刻后,铁胄之下传来一声闷响??那人竟低头摘下面具。果然是王五,原属开封府外巡营校尉,三年前调往北境戍边,如今却被派来执行此令。
“展大哥……”他声音颤抖,“我不是不信你。可上有军令,下有家小。若违抗旨意,满门皆斩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选择亲手杀我?”展昭问。
“我不愿动手!”王五大吼,“可若你不随我去,我们只能放箭!九个人,三百步内围杀一人,你逃不掉的!”
展昭闭目,再睁眼时目光如刃:“那就来吧。”
他松开断剑,双手缓缓举起,似作投降状。
众人一怔。
就在刹那,柳轻眉猛然抽出玉笛,横于唇边,一缕清音破空而出??《守心》第一音!
这不是寻常乐曲,而是源自古昆仑秘传的“神识锚定之法”,专为唤醒迷失魂魄而创。当年柳轻眉师承盲笛老人,耗十年心血才悟通全篇三十六音。此刻她以精血催音,笛声初起便带血丝,却愈发清越凌厉!
那八名骑兵原本眼神清明,骤闻笛音,竟齐齐晃身,眼中闪过一丝迷惘。有人捂耳怒吼:“闭嘴!不准吹!”
可笛声不止,如针穿脑,直刺识海深处。
展昭趁机暴起!
断剑出鞘,虽无锋刃,却挟金焰余威,划破晨光。第一击不是杀人,而是斩马腿。两匹战马悲鸣跪倒,阵型顿乱。第二击直取王五咽喉,却在触及皮肤时硬生生偏开半寸,仅割断其颈间符囊??一枚绘满镇魂咒的赤铜牌,在落地瞬间炸成灰烬。
“你已被‘魇咒’侵蚀。”展昭冷冷道,“他们给你服了‘忘情散’,让你忘记旧日情义,只为今日伏杀我。”
王五踉跄后退,脸色由青转白:“胡言乱语!我奉的是正令!”
“正令?”柳轻眉停下笛声,咳出一口鲜血,指着地上残灰,“那你告诉我,为何你的令牌上刻的是‘归墟第七愿’的逆符?那是魇主才懂的标记!真正的刑狱司令牌,应有龙图暗印!”
王五低头看去,果然见灰烬中残留半片符纸,其上篆文扭曲如蛇,赫然是归墟印记。他浑身剧震,瞳孔骤缩:“不可能……我明明是从尚书台领的令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