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微将这本日记带回中原,作为教材收入《真言录》附录。她说:“这不是一本书,是一个孩子对世界的承诺。”
与此同时,北方边疆传来捷报:一支神秘武装悄然出现,自称“默语军”,专袭朝廷贪官污吏、打压百姓之豪强,并不留名,只在现场留下一枚刻有“言”字的黑色令牌。有人猜测是旧日“真言同盟”余部复起,也有人说是千言园暗中策应。唯有阿烈冷笑一声:“若真是我们的人,就不会用刀了??我们会让他们当众说出自己的罪行。”
果然不久,一名被俘县令在万人集会上公开忏悔,涕泪横流讲述如何勾结商人侵吞灾粮、伪造奏折欺瞒朝廷。百姓起初不信,直到他掏出私藏账册一一核对,数字分毫不差。那一刻,人群爆发出震天怒吼,不是喊杀,而是齐声背诵《断章录》第一章:
>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;
>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
>然吾辈既为人,岂甘作狗乎?”
此事震动朝野。皇帝下令彻查地方官员诚信档案,建立“言责台”,凡被揭发说谎者,终身不得任要职。更令人意外的是,几位曾参与篡改《断章录》的老臣主动上书请罪,交出家中珍藏的伪修订本,亲手投入火盆焚烧。
火光映照下,其中一人喃喃道:“我以为那本书早就死了……没想到它一直活着,还长出了牙齿。”
三年过去。
千言园不再是唯一的声音中心。全国上下,涌现出三百余所“续言堂”分支,甚至远至南疆海岛、西南密林,都有人在教授《断章录》。更有工匠发明“传音筒阵”,将重要演讲通过铜管接力传送数十里,使偏远山村也能听见远方真理之声。
这一年春,柳知微收到一封匿名信,没有署名,只有地图一张,指向西北某处荒漠绿洲。她带人前往,历经半月跋涉,终于在一片胡杨林深处找到一座隐蔽院落。院中老人白发苍苍,正在教几个牧童写字。他抬头看见知微,微微一笑,却不言语。
知微跪下,泪水滑落:“沈先生……我们都来了。”
老人点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,递给她。封面无字,内页仅有一篇短文,题为《终章之前》:
>“你们以为我在躲?不,我一直在看。
>看你们如何把一句话变成千万句话,
>如何让一个名字成为一种信仰。
>我很欣慰,因为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去。
>不是死亡,而是退场。
>就像春天不必留在花园里,
>只需吹过一阵风,花就会开。
>请不要再找我。
>你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执笔者。”
当晚,沈砚焚毁所有旧稿,将龙鳞杖埋入胡杨树下,独自走入沙漠深处。此后再无人见过他,唯每年清明,那棵胡杨枝头总会多一朵蓝花,无论风沙多大,始终不落。
十年后。
周砚舟寿终正寝,享年一百零二岁。临终前,他握着知微的手说:“我这一生,最骄傲的事不是写了多少文章,而是教会了一个学生,而她又教会了千万个学生。”
葬礼当日,全国停讲一日。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师生齐聚千言园,每人手持一盏言灯,围成巨大圆环,齐声诵读《断章录》全文。声浪直冲云霄,惊起群鸟蔽日。
而在遥远的东海渔村,一个小男孩在沙滩上用树枝写下几个歪斜的字:“我要说真话。”母亲问他为何如此认真,他回答:“老师说,每一个字都是一颗星星,写出来,黑夜就亮一点。”
同一时刻,京师国子监正式设立“真言科”,列为必修课程。教材采用千言园版《断章录》,并附注解曰:“此书非一家之言,乃万民之心声也。”
又五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