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完佛母,楚绢由佛像侧面经过,无意间看到佛母低垂的双目,宁静又透彻,仿佛有种看透人心的力量。
她下意识想到叶烬霜办佛诞法会以接近慧安师父的心思,难免心虚起来,只能安慰自己:如果叶烬霜做不到发乎情止乎礼的话,她这个做表妹的少不得要替他“体面”了。
抬步迈入正殿,此地供奉的乃是绿度母,象征智慧与平安。
她也被被称为救度母,能把信徒从恐惧和危险中救度出来,为信徒驱逐障碍、增添福慧,是民间传说中颇受欢迎的一位佛母。
再来便是白度母了,白度母主掌健康,楚绢到这时才发觉自己拜错了顺序:这三位佛母一次拜求的话,应当是按照健康、福慧、财富的顺序才对,也就是先进入寺庙最深处,由白度母向外拜祁。
不过她毕竟不是为了拜佛祈愿才来的,这只是细枝末节罢了,因而楚绢摇摇头,决定无视这个小插曲。
拜完寺内三座佛母像后,楚绢便向那师太说明了身份来意:“我乃山下京城里楚家七女,叶相国叶大人之侄孙是我表哥。四月初八佛诞吉日,表哥想替宫中的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办一场盛大的法会,为国祈福,特需延请一百零八位德高望重的女僧尼诵经祈福。表哥思量着,这深山古刹中多有修行深厚的师父,故着我来玉磬庵相访,想请净言师太与几位师姐师妹慈悲应允,随民女下山赴会。”
她说得从容,眼尾却微垂,显出几分谨慎。
那师太听罢,双手合十回礼,眉峰微动:“楚施主原来是相府亲戚。只是我庵中尼众不过三十余人,且多为近年新剃度的,怕是……担不起重任呐。”
“师父言重。”楚绢忙道,态度愈发谦恭,“表哥常说,法会不在人多,而在心诚。只要几位师父肯赏脸,便是替娘娘们添一份无量功德。”
此话一出,师太的神情似有松动,楚绢见状,乘胜追击道:“若净言师太应允,民女愿在庵中再住两日,一则为师父们准备下山资粮,二则也想随众位师父学两句经文,结个善缘。民女此来,一为相求,二也是仰慕庵中清誉,想瞻仰一番呢。”
她将姿态放得极低,又在话里话外强调自己的诚心向佛,更兼在话里话外强调了相府的财力与人脉能为庵中带来的潜在好处。三管齐下,这才终于让那师太面上的犹豫淡了几分。
毕竟这深山古刹到底清净,再是名胜,终究少与外界往来。相府的人亲自上门相邀,于庵中香火也不无裨益。
师太抬眼打量她片刻,见她眼底清明,不似有诈,便轻声道:“既如此,老衲也不好替净言师太拒绝。只是佛诞法会事关重大,几位资深的师父还需合计合计。楚施主且在客堂稍坐,容我去通传一声。”
楚绢忙福身:“有劳师父。”
待师太转身,赤芍凑过来低声道:“小姐好巧的嘴,把求人办事说得像邀人赏景似的。”
楚绢抿唇一笑,“正是因为求人办事,才要把人家能得的好处都说出来。傻赤芍,你还有的学呢。”
不多时,师太便返了回来,面色带着几分喜色:“净言师太应下了!她说楚施主心诚,求的又是为国祈福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,便打算从我庵中选八位修行最久的师父随施主下山。”
楚绢心中一喜,面上却依旧平静:“净言师太慈悲,民女代表哥多谢了。”
那师太又道:“只是,净言师太还说,此事关系重大,让楚施主多留一日,她亲自为这八位师父诵经祈福,加持法力,以求一路平安,法会圆满。”
虽说有些意外,不过请人家下山,本来也得给留足打点行囊的时间,算起来倒也不耽误什么,楚绢自然痛快应下。
师太便引着她们往客堂去,楚绢留意到,殿旁立着一块木牌,上面写着“山中清修,不设客房,施主请回”。她心中纳闷,正欲询问,那师太却笑道:“施主若不嫌弃,后院有间禅房,平日里无人居住,还算洁净。只是山中清苦,恐委屈了施主。”
楚绢连忙道:“不委屈,反而还要多谢师太免去我们连夜奔波之苦。既已地处深山,有片瓦遮头已是万幸。”
一路上,楚绢暗暗称奇。这玉磬庙地处深山,却丝毫不见寻常寺庙的窘迫与敛财之心。寺中女尼们各司其职,有的在菜园里种着时令蔬果,有的在廊下晾晒草药,还有的在抄录经文。她们神情安详,自给自足,真如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。楚绢心中感慨,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地。
一路行过清幽的庭院,楚绢留意到越靠近深处,寺庙的建筑就越破败,虽说一切还是那么井井有条,却也处处透着清贫。
“楚施主不必客气。”师太似是看出她的想法,“我等出家人,粗茶淡饭,清修而已。倒是施主方才说为师父们准备资粮,这份心意,老衲代她们谢过了。”
说话间,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尼姑从一间禅房里出来,手里捧着一摞经卷,见了师太和楚绢,便停下脚步,合十为礼,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疏离。
“静玄,来见过楚施主。”师太介绍道。
静玄浅浅一拜:“楚施主安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