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南海普陀洛迦山的祥云之上,海风还带着紫竹林的清冽气息,吹在脸上,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。
孙悟空扛着金箍棒,猴脸上带着刚从潮音洞出来的烦躁和不解,嘴里不停地嘟囔着:
“那菩萨说了半天,俺老。。。
春风拂过,带来一阵花香。
那朵新开的通言花在墙角石缝间悄然绽放,五瓣淡紫,如婴孩初睁的眼,静静望着人间。花瓣微微颤动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忽然轻轻一抖,一缕幽香随风飘散,缠绕上林守言的衣袖。他停下脚步,低头凝视那花,目光深邃得像一口古井,映不出波澜,却藏得住整片星空。
孩子仰头看着他,眼睛亮得如同晨星:“老爷爷,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。可我还是不明白??为什么有些人明明说了真话,别人还是不信?”
林守言没有立刻回答。他蹲下身,指尖轻触那朵小花,花瓣竟随之泛起微光,像是回应他的触碰。片刻后,他低声道:“因为你听见的是话,而他们听见的是恐惧。”
孩子皱眉:“恐惧?怕什么?”
“怕改变。”林守言缓缓起身,望向远处市集喧嚣的人群,“怕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原来是错的;怕承认别人受了委屈,就等于承认自己曾是加害者;更怕一旦开了口,就得为过去赎罪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走,“所以,不是没人说真话,而是听的人,心门早已锈死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,正欲再问,忽听得街角传来一阵争吵。
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跪在地上,手中举着半块烧焦的木牌,上面依稀可见“赵氏药堂”四个字。她嘶声哭喊:“我儿没偷药!他是去救人!你们凭什么烧我家铺子?凭什么把他吊在城门口三天三夜?”围观者众多,却无人上前。有人摇头叹息,有人冷笑走开,更有年轻学子高声斥责:“老妪无理取闹!当年疫病横行,若非朝廷下令封药控流,全城早亡矣!你儿子违令私售,死有余辜!”
老妇人浑身颤抖,眼眶血红:“可那是退烧药啊……发高热的孩子,撑不过一夜的……我儿说,宁可自己死,也不能眼看三条命断在他眼前……”
“荒谬!”一名官服男子走出人群,手持玉笏,面沉如水,“律法昭昭,岂容以情乱纲?你若再扰市井安宁,便按‘煽谣惑众’论处!”
人群哗然,纷纷附和。唯有林守言静立原地,目光落在那半块木牌上??火痕深处,隐约露出一行极细的小字,是用针尖刻上去的:
>“药已尽,价自减,救命不计利。”
这八字,正是百年前医道祖训。
林守言闭了闭眼。他知道,这不是第一起类似的冤案,也不会是最后一桩。即便言塾遍布北方,启声院庇护失语之人,可根深蒂固的“正确”,依旧凌驾于个体悲鸣之上。人们学会了说话,却仍未学会**辨音**??分辨哪一句是呐喊,哪一句是推诿;哪一声是求救,哪一声是审判。
当晚,他在城郊一间破庙歇脚。庙中供奉的是位无名神?,香火早已断绝,唯有一口铜钟斜挂在梁上,布满裂纹。他坐在蒲团上,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卷残帛,轻轻展开。那是《心言录》第三章的手抄本,据说是阿音妹妹临终前凭记忆默写的部分。纸上墨迹斑驳,有些字已被泪水晕开,但仍能辨认出一句:
>“言语之重,不在其响,而在其能否承载他人之痛。”
他摩挲着这句话,忽然听见庙外传来??之声。
抬头望去,只见那日街头的老妇人蜷缩在檐下,怀抱木牌,瑟瑟发抖。她不知何时一路跟来,脸上泪痕交错,口中喃喃:“我说不出来……我真的说不出来……每次想讲,喉咙就像塞满了灰烬……可我不甘心啊……我儿子到死都没听到一句公道话……”
林守言默默起身,从包袱里取出一支笔??不是回音笔,而是一支普通狼毫,笔杆磨损严重,显然用了多年。他又撕下一页空白纸,放在老妇人面前。
“写下来。”他说,“哪怕只写一句。”
老妇人怔住,颤抖着手接过笔。良久,她终于落下第一笔,歪歪扭扭,如同刀刻:
>“我想让全天下都知道,我儿子是个好人。”
写完,她嚎啕大哭,仿佛将一生的憋屈都倾泻而出。
林守言点点头,将纸折好,放入怀中。然后,他走到铜钟前,取出回音笔,轻轻敲击钟身。
“铛??”
一声钝响,震荡四野。
但这并非普通的钟声。回音笔所引动的,是潜藏于天地间的**言脉余波**。刹那间,钟内裂纹泛起青光,那光芒顺着地面蔓延,竟将老妇人写下的那句话映照出来,浮现在空中,字字清晰,久久不散。
更奇异的是,随着钟声扩散,十里之内所有正在说话的人,无论男女老幼,皆在同一瞬间“听见”了这句话??不是耳朵听见,而是心头一震,仿佛有人直接把这句话种进了他们的梦里。
茶馆中的说书人戛然而止,筷子掉落;学堂里的学生猛然抬头,眼中含泪;连那位白天呵斥老妇的官员,在府中饮酒时也突然停杯,喃喃道:“我儿子……是个好人?谁的儿子……是谁的好人?”
这一夜,无数人做了同一个梦:梦见一个年轻人背着药箱奔走在雨夜里,怀里抱着发烧的孩童,身后追兵举火而来。他在桥头转身大喊:“你们要的是秩序!我要的是活人!”然后火焰吞噬了一切。
第二天清晨,那座废弃药堂的遗址上,竟自发聚集了上百人。有人捧着鲜花,有人提着灯烛,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,颤巍巍地放下一块新制的匾额,上书四字:
**仁心未灭**
消息传开,南方史阁连夜调阅旧档,终于找到了当年疫病时期的记录:确有一名民间医师因私自分发退烧汤剂被处决,罪名为“扰乱防疫”。但档案边缘,有一行极小的朱批,出自时任太医院首座之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