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此子通医理,怀仁术,惜生不逢时。若存世,当为国手。”
这行字,从未录入正史。
七日后,南方启声院正式向朝廷提交请愿书,请求为这名无名医者平反,并将其事迹编入《民间良医列传》。令人意外的是,此次牵头者,并非言护使,也不是学者,而是当年参与焚烧药堂的一名老兵。如今他已年迈,双耳失聪,只能靠读唇语交流。他在请愿书附言中写道:
>“那天我亲手点的火。我以为我在执行命令,维护大局。可这些年,每当我闭眼,都能看见那个年轻人看我的眼神??他没恨我,他只是在问我:你真的看不见吗?”
请愿书送达当日,京都降下一场春雨。
雨滴落在万人史阁的琉璃瓦上,顺着屋檐滑落,恰好打湿了新增的碑文。青光再度升起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。这一次,光芒不再仅仅渗入地下,而是向上冲天而起,直贯云霄,与夜空中的“言川”交汇。霎时间,银河般的文字长河剧烈波动,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:
>“我错了。”
>“我看见了。”
>“我愿意听。”
与此同时,北方第一百零八所言塾举行了一场特殊的课程。
讲台上站着的,是那位曾被称为“哑种”的少年,如今已是言塾最年轻的导师。他面对一群沉默寡言的聋哑学子,用手语讲述父亲留下的密传内容??关于语言如何从混沌中诞生的过程。他的手势流畅而庄严,每一个动作都像在雕刻无形的文字。
课至中途,一名小女孩突然举手,打出一句话:
>“如果没有人能听见我,那我说话还有意义吗?”
教室陷入寂静。
少年沉默片刻,缓缓起身,走到窗边。窗外,一朵通言花正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盛开。他摘下花,轻轻别在女孩胸前,然后俯身,在她掌心写下四个字:
**你在,便是回音。**
女孩怔住,随即泪水滑落。
就在此刻,远在昆仑雪峰之巅,一道身影伫立于云海之上。
那人披着褪色青袍,手持一支晶莹剔透的笔,正是陈玄。他俯瞰大地,见南北之间光脉交织,言川奔涌,万民开口,百怨得诉,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。
他抬起回音笔,对着苍穹缓缓书写。
一笔落下,风云变色;
二笔成行,雷霆隐现;
三笔结句,天地共鸣。
那一句,穿透时空,落入每一座言塾、每一户人家、每一位刚刚学会说出真心话的普通人耳中:
>“从此以后,无人再需独自哭泣。”
话音落时,整座昆仑山的积雪开始融化,溪流汇成江河,奔向四方。而在江南桃树之下,泥土中突然钻出万千嫩芽,转眼开花,竟是成片的通言花齐放。香气弥漫百里,飞鸟停翅,走兽伏地,就连江中游鱼也跃出水面,发出类似人语的鸣叫。
百年后,有渔夫在东海捕鱼时,捞起一块石碑。碑上无字,唯有一枚指纹深深嵌入表面。经学者考证,那是指向“倾听”二字的古老符号,属于梦缄阁最原始的碑文之一。奇怪的是,每当月圆之夜,石碑周围便会浮现出一圈淡淡的光晕,仔细聆听,还能听见极细微的对话声,仿佛两个灵魂仍在反复确认:
>“你听见了吗?”
>“听见了。”
>“真的听见了?”
>“真的。我一直都在。”
又过千年,世人早已不再追问何为真理,因为他们明白:
真理不在唯一的答案里,而在无数真实的声音交汇之处。
而言语的意义,从来不是战胜谁,而是让每一个曾被淹没的灵魂,终于可以说一句:
“我在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