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愈笑着接过橘子,饶有兴致地剥起来。
香凝早已习惯他二人互相打趣斗嘴的相处模式,见怪不怪地笑了笑,注意力都在那漂亮的锦匣上,好奇地问道:“匣子里是什么?”
“百子被。”朝华得意地将匣子打开,里面是一床鲜亮繁复的锦被。
大红的底子上用着各色丝线绣着无数个嬉戏玩耍的童子,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丝丝流转的光泽,一看就是耗费了十分的心力才绣成的。
“好漂亮!”香凝忍不住称赞,但又有些不解,“可是我不缺被子。”
香凝从没见过人成亲,不知百子被的门道。
沈愈身为男子对婚仪一事也是一窍不通,打趣道:“怀瑾是正经的三品朝廷命官,平日里还有皇上的许多赏赐,我们三个里他最有钱了,难道还缺被子不成吗?”
“这可不是普通的被子。”朝华解释道,“婉音的兄长去年才成亲,我问过婉音了,成亲一定要有全福人现绣的百子被。”
“什么是全福人?”香凝问。
方怀瑾前几日才从官媒口中得知这个词,他放下手中文书解释道:“就是父母、夫君、儿女、兄弟姐妹皆齐全的有福之人。”
“父母、夫君、儿女、兄弟姐妹。”香凝一一重复着这些词,不禁向往,“这么多亲人,一定很幸福。”
方怀瑾知她常因身世感怀,走过去握住她的手,温声安慰:“日后我们成亲了,你也会有许多亲人。”
朝华道:“婉音说,全福人的祝福很灵的。我托她找了当初给她兄长绣百子被的全福人,绣了这床被子,保管你们像婉音的兄长嫂子一样恩爱美满。”
方怀瑾也是第一次听说百子被的讲究,他向朝华拱了拱手:“原来还有这种说法,多谢朝华为我们准备。”
朝华调侃道:“难得啊,我们通今博古的方大公子也有不知道的时候。”
沈愈也笑道:“如此也不枉费我一番辛苦。”
朝华又问方怀瑾:“婚礼的喜宴,你选好了吗?”
方怀瑾道:“我想着过几日去六合楼找掌柜商议。”
朝华道:“六合楼的大厨一天只做二十桌席面,从不去外面府里做席面,而且要价也很高,你如今没有家里帮衬,六合楼的价钱太不划算了。”
沈愈难得见朝华如此正经,笑道:“我们郡主大人这般聪明消息又灵通,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?”
朝华秀眉一挑,得意道:“自然!我也找婉音问过了,去年她兄长成亲用的是宝和斋的席面。宝和斋专做红白喜事的席面,人手多经验足价钱也公道,比六合楼便宜两成还不止。过几日我就让宝和斋的主事来府上商议。”
方怀瑾没想到平日大大咧咧的朝华竟这样细心,感动道:“你这样为我和香凝费心,我如何谢你才好?”
朝华摆了摆手:“从前你帮我做功课解决六皇子的刁难,难道找我要谢礼了吗?我们是朋友,自然要尽力的。而且你和香凝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一步,我也很高兴。”
坊间对他们亲事的传言越来越多,很快承远侯夫人也听说了。她为香凝鸣不平,登门去方府和方怀瑾父母理论。
方怀瑾父母虽然不喜香凝,但到底顾忌着方家的名声,不敢和承远侯夫人说出香凝的真实身份,只好硬着头皮咬死说不满香凝出身低微不懂世家大族中的人情往来。
承远侯夫人气得大骂他们迂腐眼皮子浅,闹了好大一场。
承远侯夫人牙尖嘴利是个性情中人,一人舌战方怀瑾的父母两人仍占上风,将方父气得脸色铁青大骂妇人无德只逞口舌之利,方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攥着帕子几次要气晕过去。
但即使是这样,还是没能让方怀瑾父母改变主意,反而让他们对香凝的成见更大,更觉得香凝是个毫无礼数的麻烦。
承远侯夫人虽气势上占了上风,目的却没有达到,从方府出来仍觉气不过。本已坐在回府的马车上,突然又开口改了方向:“去方怀瑾的宅子。”
彼时方怀瑾正在书房和香凝商议喜宴席面,听见下人禀报承远侯夫人气势汹汹地等在正厅,皆是一怔。
自从香凝失踪的消息传出去,承远侯府真心实意地派了许多人手寻找。香凝知道承远侯夫人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女儿关心。方怀瑾回来后,为了不让承远侯夫人担心,她和方怀瑾商量出一番说辞,说她是因不放心方怀瑾,偷偷去了江北,只是走的匆忙没有及时告知兄长,才有了失踪的乌龙。
她亲自去侯府向夫人解释,又贴心地送了助眠解乏的药茶,侯夫人本已将此篇揭过。如今突然怒气冲冲地上门,香凝揣度着侯夫人的脾性,猜测道:“义母大约是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,我陪大人一起去见吧。”
方怀瑾点了点头,放下菜单同香凝一起走去正厅。
走进正厅,香凝如往常一般亲热地向承远侯夫人行礼问安。
承远侯夫人见香凝也在,一身怒气消了消。她轻拍香凝的手背,故意拿话敲打方怀瑾:“你这丫头,受了委屈也不来找义母。这般隐忍,那猖狂人家越发觉着你好欺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