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远舟推开家门的时候，林婉正跪在衣帽间的地毯上整理行李箱。黑色的拉杆箱敞开着，里面塞满了她的衣服和配饰。柜门大半开着，几件连衣裙滑落在地，她没去捡。
他站在玄关没动，公文包还挂在手上。西装袖口沾了点咖啡渍，是他下午在办公室发脾气时打翻的。他盯着那个箱子看了很久，才慢慢把包放在鞋柜上。
“你要走？”
林婉头也没抬，继续往箱子里塞东西。她的动作很稳，但速度比平时快。一件真丝衬衫被粗暴地折成一团塞进角落。
“我说话你听不见？”他的声音提高了。
她终于抬头，眼神很冷。“听见了。我也回答你了，用行动。”
他走进来，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响声。客厅的灯亮着，照出两人之间的距离。墙上那幅《焚》还在，画里的火焰像是要烧出来。
“你转移资产的事我已经知道了。”他说，“瑞士账户上周变动了三笔，加起来一千两百万。你还让助理把女儿的护照换了。”
林婉合上箱子，拉好拉链。“你知道的太晚了。”
“我给你一切。”他走近一步，“地位、金钱、自由。你到底还想怎么样？”
“我想活命。”她站起来，拍了拍膝盖上的灰，“你最近做的每件事都在把人往死里逼。沈知微不是你能碰的。陆明川已经快疯了，你还让他去签什么对赌协议？你知道他现在每天吃多少药吗？”
“那是他自己的选择。”
“是你逼的。”她直视着他，“三年前基金暴雷，是你让他改报表。去年医疗峰会，是你让人篡改病历。现在你又拿陈茂宇的钱去买热搜，想再搞一次舆论绞杀？你以为没人查得到？”
“我没有——”
“别骗我了。”她冷笑，“宏瑞咨询那笔两千万，打款记录清清楚楚。发票都开出来了，服务内容写的是‘危机公关’。你觉得这种事能瞒多久？许清和那种记者，就等着抓你的尾巴。”
任远舟脸色变了。“你怎么知道这些？”
“我在财务系统留了后门。”她说，“从你开始对付沈知微那天起，我就准备好了退路。你利用别人的时候，也该想到别人会反手捅你一刀。”
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。“你敢泄露一个字——”
“放开。”她用力甩开，“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经侦总队。他们已经在查远舟资本的资金流向了。只要我把监听端口的位置告诉他们，你明天就得进去。”
他松开手，退了一步。太阳穴突突地跳。最近头痛越来越频繁，像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。
“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？”他声音低下来，“你父亲破产那年，是谁帮你办的留学手续？是谁替你还清那些债？没有我，你现在可能早就被人卖了。”
“所以我陪你演了这么多年。”她拿起另一个小箱子，“可我不想再演了。你心里根本没有家这个概念。结婚十年，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。孩子发烧那天你在开会，我妈葬礼你都没露面。你说这是为了事业，可你做的哪件事是为了我们？全是为了你自己。”
“你现在说这些没意义。”
“有意义。”她打开抽屉，取出护照和银行卡，“我忍了太久。看着你一步步毁掉别人，也毁掉自己。沈知微的母亲死了，陆明川快撑不住了，顾南舟差点死于车祸。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？等你把我榨干，是不是也要把我踢开？”
“不会。”他说，“你是我的妻子。”
“妻子？”她笑了下，“在你眼里，我只是个工具。量化交易帮你洗钱，人脉资源帮你铺路，连生孩子都是为了联姻稳固。你爱过谁？你只爱你自己。”
他没说话，手指掐进掌心。头更痛了，眼前一阵发黑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沈知微的情景吗？”她忽然问。
他愣了一下。
“在哥大金融实验室。她穿白衬衫，头发扎成马尾，正在调试模型。你说她聪明，有潜力，想拉她入伙。那时候你眼里还有光。可后来呢？她拒绝跟你联姻，你就恨不得把她碾碎。你恨的不是背叛，是你控制不了她。”
“闭嘴。”他咬牙。
“你不配赢。”她说，“你赢了也是输。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值得尊重的人。”
他冲上去一把推她。她撞在衣柜边缘，肩膀磕了一下，没叫出声。
“你给我滚。”他喘着气，“现在就滚出去。”
林婉站直身体，揉了揉肩。她没再看他的脸，转身走向卧室门口。
“对了。”她停在走廊，“你藏在书房暗格里的U盘，我拿走了。里面有你和陈茂宇讨论炸药事故掩盖方案的录音。那份文件要是落到监管部门手里，茂宇集团明天就得停牌。”
他瞪大眼。“你……”
“我不是威胁你。”她淡淡地说，“我只是告诉你，我已经不怕你了。”
她提起两个箱子，走向大门。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一声接一声。
“林婉！”他在后面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