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祈安站在原地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。钝器击打、骨骼断裂、绸缎纤维……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结论：林晚的死，绝非意外，而是一场蓄意的谋杀。
“能推断出凶器大概是什么吗？”
“头骨的伤，像是被圆形的重物击打，比如……棍棒或是石头。肋骨的穿刺痕，可能是匕首之类的锐器，但不确定。”叶守礼摇摇头，“毕竟过了六年，很多痕迹都模糊了。”
李祈安沉默片刻，说道：“能穿得起绸缎的，多半不是寻常百姓。”
叶守礼点头：“我已将验尸格目写好，稍后报给府君，他应该会让人重新调阅卷宗，重新审查此案，只是……”他看向李祈安，“林朝和苏云那边，怕是不好开口。”
李祈安望着西沉的日头，叹了口气：“该说的，总要告诉他们。真相再痛，也比蒙在鼓里好。”
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，将影子拉得很长。停尸房的门静静关着，像一个沉默的句号，为林晚六年的失踪画上了句点，却也为这桩命案，掀开了更沉重的一页。那个穿绸缎的凶手，究竟是谁？他与林晚之间，又有着怎样的纠葛？
李祈安握紧了拳，不管是谁，这一次，都必须让他付出代价。
李祈安快步赶回客栈，一路风风火火，衣摆都被吹得猎猎作响。叶守礼则留在府衙，要将验尸详情一一禀明府君，顺带调阅当年的卷宗，看能否从中找出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。
刚踏进客栈院门，李祈安的脚步便蓦地一顿。
院中老槐树下，苏云正独自坐着。他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，杯沿还留着浅浅的指印。他背对着门口，肩膀微微垮着，平日里温和的侧脸此刻笼罩在一片阴影里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，连鬓角的发丝都显得有些凌乱。
林朝许是还在房里歇着，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
李祈安放缓了脚步，轻轻走上前。苏云似是察觉到动静，缓缓转过头，眼底布满血丝，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，显然是急火攻心。
“李郎君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连带着嘴角的笑都显得格外勉强，“验尸……有结果了吗？”
李祈安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，沉默片刻，才沉声点头：“子皓已查验清楚，林二娘子……是他杀。”
苏云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，指节泛白，杯身与石桌碰撞，发出一声轻响。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眶已红得厉害，却死死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我就知道不是意外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六年的痛苦，“她那么胆小，连打雷都怕，怎么会跑到那么深的山里去……一定是有人害了她……一定是……”
李祈安看着他几近崩溃的模样，放缓了语气：“子皓在尸骨上发现了钝器击打的痕迹，还有锐器造成的穿刺伤，绝非野兽所为。另外，在指骨缝隙里找到了一些绸缎纤维，想来是与凶手拉扯时留下的。”
“绸缎？”苏云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困惑，“晚儿那天穿的是件半旧的青布襦裙，不是往常穿的绸缎……”
“所以这纤维，很可能来自凶手。”李祈安点头。
苏云的眉头死死拧起，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，脸色忽明忽暗：“我想起来了，晚儿失踪前几日，有个穿月白绸缎的公子哥在巷口徘徊过，还向我打听晚儿的去向……我当时以为是寻常浪荡子，三两句打发了他，没放在心上……”
“月白绸缎的公子哥？”李祈安心头一震“那人长什么样？你还记得吗？”
苏云痛苦地摇了摇头：“记不清了……只记得穿着讲究，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，眼神……眼神有些露骨，当时我还觉得不舒服，没好气地打发走了……早知道……早知道我就该多问几句……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，茶水四溅，声音里充满了悔恨：“是我害了她……是我没护好她……”
李祈安看着他自责的模样，没再多问，只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。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。府衙已经重新调阅卷宗，我这边也会派人追查那个穿月白绸缎的后生，总会有线索的。”
苏云低下头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，许久才哽咽道：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，李郎君尽管开口……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，我也要为晚儿讨回公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