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阿野热得不行,他迷迷糊糊睁开眼,发现自己被道松落抱在怀里,两个人陷在厚厚的皮毛里,很软但是太热了。
他动了动,却被更紧地搂紧怀里,“唔…好热啊,道松落…”
男人察觉到了他的动作,把他翻了过来,掐着他的下巴去含他的唇,“小乖…”
“嗯…”他往后面躲了躲,“好热…被子好厚…”
道松落坐起身,轻笑一声,把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捋,黑青色的长发跟着动作往上又下落,“床上待着,我去给你拿衣服。”
孟阿野嗯了一声又闭上眼,他好困,怎么会这么困。不过这床怎么这么软?感觉比他早上睡起来软多了,他睁开眼看了看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他睡的是一张极其宽大的拔步床,床体以上好的紫檀木制成,雕工繁复精细,床柱与围栏上镂刻着云纹仙鹤、松竹梅兰等祥瑞图案,间隙处还嵌着温润的玉片与螺钿。床顶悬挂着层层叠叠的月影纱帐,轻薄如烟,绣着极淡的银色星斗图样。身上盖的被子异常柔软丝滑,孟阿野捻起被角细看,是寸锦寸金的缂丝面料,被面绣着完整的《蓬莱仙山图》,配色雅致,仙气缭绕。
他身下铺了很多层油光水滑的兽皮,皮毛柔软,难怪他觉得热。
孟阿野掀开帐子,赤脚踩在地上,道松落给他套了件睡裙,但是没给他穿小裤。房间地面铺着厚厚的手工地毯,地毯下面是大块大块的暖玉,这间卧室大的吓人。整体风格依然是雅致的旧历云青天式,但处处透着奢靡。梁柱皆是上等的金丝楠木,散发着淡淡的幽香,柱础是整块汉白玉雕成的莲花座。
靠东墙是一整面通天落地的多宝阁,比竹屋里那个规模大了十倍不止,分门别类,琳琅满目。有专门陈列古籍的书格,堆满了竹简、帛书、线装古籍,不少书卷泛着古旧的黄,甚至还有几卷贝叶经;有摆放法器的区域,罗盘、宝剑、拂尘、令牌、印玺,材质从青铜、黄金到陨铁、灵玉;更有专门陈列奇珍的格子,夜明珠、猫儿眼、祖母绿、羊脂玉、鸡血石……有些宝石大如拳卵,静静躺在丝绒垫上,流光溢彩;多宝格正中最大的格子空了出来,上面的东西似乎是被收了起来。
西侧临窗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,案上陈着一方色如紫霞的端溪老坑极品砚,旁边搁着半截旧历古墨,笔山上架着几支狼毫,笔管是剔透的翡翠。案头一只定窑白瓷梅瓶,插着几枝半开的绿萼梅,清冷幽香。书案后方的墙上,挂着一幅巨大的绢本设色山水,笔法高古,仔细看落款,竟是旧历某位失传名家的真迹。
房间中央,除了这张拔步床,还设有一组宽敞的矮榻和坐席,榻上铺着厚厚的绒毯,放置着数个苏绣软枕。矮几是整块阴沉木剖成,天然木纹如云似水,上面放着一套羊脂白玉茶具,旁边一个小巧的赤金香炉,正吐出袅袅青烟。
南面有门通向室外,此刻门扉半掩,能窥见外面是一道曲折的回廊,回廊外,隐约可见假山流水,亭台楼阁。
孟阿野左看看右看看,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,但这是道松落的,他倒有了几分新奇。
臭道士居然背着他有这么个好地方,他磨磨牙,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。
“怎么下床了?”道松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他换了一身衣服,是一件暗红色的长衫,下摆绣有鸳鸯,料子很好,隐隐有暗纹流动。他难得梳了头发,长至小腿的黑青长发被归拢在前胸左侧,编了一个松散的大辫,发尾扣有金环流苏,发间编有金色的细链。脖子上戴了好几串翡翠碧玺,右臂扣有一个臂环,整个人焕然一新,倒真像一位世家公子。
孟阿野新奇地打量着他,围着他转了个圈,“你要去唱戏?”
“唱戏?给小乖你唱?也行,也是美事一件。”他笑眯眯地回应,随手招了招,几个小纸片人从门口进来,分别抬着两个枣红色托盘,一个放着衣服,另一个装着洗漱用品。“来,洗把脸先。”
他把孟阿野抱回床上,仔细给他洗漱,又检查了一遍身体,确定没问题以后才拿起衣服给他套上。
“……你怎么买的是这个款式的。”他说的是道松落拿在手里的小裤,米白底色,印有草莓小印花,三个方向都有花边,胯骨两侧是镂空设计,分别由两根红绳组成。
道松落弯着眼睛,“不可爱吗?放心的吧,不会不舒服的。这不跟你哥买的是一样的?”
“……”孟阿野微微拧眉,还是就着他的动作穿上了。
“真乖。”道松落奖励性地亲亲他,又一件一件给他穿上衣服,穿好孟阿野才发现,自己这一身跟道松落的长衫竟然是同款的。
也不能这么说,两人的长衫还是有些区别,他这套下摆绣的是合欢花和连理枝,袖口也略有不同。
孟阿野盯了给他穿鞋袜的道松落片刻,才像是终于知道什么一样开口,“你…不会是要跟我拜堂吧?!”
他沉思了几秒憋出一句,“不领证的话应该不算重婚罪吧?”
道松落大笑,揉揉他的头发,“放心吧,咱们这就是,让祖师爷见见。”说这话时他难得正经,神色温柔,“天地为证,鬼神为鉴,福祸同当,生死相依。从此你去哪儿,我都能找到你。”
孟阿野歪歪头,“真的?哪儿你都能找到?可是你现在也能找到我呀。”
“不一样,”道松落摇摇头,“拜了祖师爷,往后不管你在哪儿,风都会为我带来你的消息。无论生死。”
“真的假的,这么厉害。”孟阿野站起来,被道松落牵着往外走,穿过回廊假山,外面的园林露了出来。粉墙黛瓦,飞檐翘角。墙体略略泛着青灰,屋顶的瓦当和滴水都是旧历的样式,雕刻着莲花或卷草纹。
地面以青石板铺就,缝隙间生出茸茸青苔,正中是一方半亩见方的莲池。池中只余残荷数茎,池水很清,可见锦鲤悠然摆尾,池底铺着圆润的卵石。池边立着一座小巧的太湖石假山,瘦、皱、漏、透,姿态奇崛,旁边植着一株高大的老玉兰,枝干遒劲。
穿过月洞门进入第二进,风格陡然一变,白墙开了各式各样的漏窗,透过漏窗,可以窥见后面庭院里疏朗的竹影或一树红梅。回廊曲折,沿着回廊布置着美人靠,廊下悬着竹帘,此刻半卷。庭院中凿有小溪,溪上架着小小的拱桥,溪水引自山泉,潺潺有声,汇入角落一个小潭,潭边石隙间种着菖蒲和兰草。几块景石随意点缀,石旁伴着一丛修竹或几株芭蕉。
孟阿野边看边感叹,“好漂亮,这宅子是你的吗?”
道松落嗯了一声,“很久之前的住所了。”
“……”孟阿野转头看他,表情一言难尽,“我一直都没问过你,你到底多大了?”
他记得道松落第一次跟他见面就长这样子了,十三年了,一点都没变,他肯定是高天赋者,但具体多少岁就不知道了。
后者挑眉看向别处,“就,那么多岁呗,还能多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