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??呼??呼??
狭长的地脉甬道之中。
诸修相继剧烈喘息的声音,都像是破败的风箱一样的嘶哑难听,更兼且重叠在一起,仿佛此起彼伏的哭嚎。
或许,他们的心中,此刻正就在哭嚎。
丁。。。
柳洞清听得双目微凝,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枚阴灵珠的表面。珠内幽光流转,似有低语在耳畔回响,仿佛真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神在体内悄然苏醒。他心头一震,忽觉此物竟不只是修行资粮,更像是一把钥匙??一把开启古老道争、牵动七域气运的禁钥。
“如此说来……”柳洞清缓缓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却如雷音贯耳,“这南华道宗与太元仙宗之间的厮杀,并非出于私怨,而是天命所定?两宗道途交汇之处,便是血光冲霄之时?”
胡尚志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敬畏:“正是如此。先代祖师曾言:‘阴阳相激,大道自现’。南华以阴灵点化身神,走的是阴极生阳之路;太元以血元炼体成罡,亦是逆夺生机之法。二者看似迥异,实则殊途同归??皆欲于至浊至秽中诞出纯阳造化。可正因如此,彼此之间才最忌相融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,继而道:“但天地之道,不容僭越。若有一方修士,能借敌手功果补全自身道基,便等于是窃取了大道机缘。故而,两宗弟子一旦相遇,必分生死。非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否则,谁也无法真正登临彼岸。”
话音落下,四野寂静。
连风都仿佛凝滞了。
良久,柳洞清才轻叹一声:“难怪这阴灵珠价值连城。它不仅是南华道宗的核心资粮,更是太元一脉梦寐以求的‘破境之引’。一枚珠子,竟能牵动两大魔门千年血战……当真是,寸珠寸血啊。”
“师兄说得不错。”胡尚志苦笑,“可也正因为这层因果太过深重,我才劝你莫要轻易动用此物。你虽为玄宗遗子,身上流淌着部分血元道统,但毕竟未曾正式踏入万化魔躯的修行门槛。贸然炼化阴灵珠,极易引发体内残存道意反噬,届时不但不能增益修为,反而可能沦为半疯半魔的畸人。”
柳洞清沉默片刻,忽然一笑:“可若我不炼呢?任它明珠蒙尘,随波逐流?”
“那你终其一生,也不过是个流浪边陲的小修。”胡尚志直视其眼,“纵有祖荫庇护,终究难窥大道门径。更何况……如今南疆风云再起,先天圣教已开始清剿散修,五华魔宗也在暗中搜罗阴灵珠下落。你若不动,别人也会找上门来。”
这话如冰水浇头,让柳洞清浑身一凛。
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颗幽光闪烁的珠子,心中忽然浮现出数日前那一幕??荒庙残垣间,那具身穿灰袍、胸口被洞穿的尸首。那人临死前死死盯着他,嘴唇开合,似在无声呐喊。而他当时并未在意,只以为是个寻常劫匪。如今想来,或许那人正是为了这颗阴灵珠而来,甚至……本就是南华道宗派出的追猎者。
“原来,杀机早已埋下。”柳洞清喃喃。
胡尚志点头:“所以我说,这不是简单的宝物之争,而是宿命纠缠。你拿了这珠,就等于接下了这场跨越千年的道争。往后每一步,都将步步惊心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柳洞清蓦然抬头,眸中燃起一缕炽烈火光,“我柳洞清生于玄宗末世,长于乱岭孤烟,从未拜入大宗,亦无靠山依仗。若连这点险都不敢冒,还谈什么问道长生?还谈什么重振玄宗?”
他五指猛然收紧,阴灵珠在他掌心嗡鸣震颤,竟似感应到了主人决意,释放出一圈圈涟漪般的黑雾。
“既然天命让我得了此物,那我就偏要试试??这一缕阴灵,能否助我踏出第一步!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,我也要闯一闯!”
胡尚志望着他,久久未语。
终于,他轻轻叹了口气:“既然如此……师兄,我便不再劝了。但我有一言相赠:炼化阴灵珠,不可急于一时,更不可独自尝试。需寻一处‘阴阳交汇、地脉通幽’之所,布下镇魂阵眼,引外气调和体内煞元,方有一线之机。”
“何处可为佳地?”柳洞清问。
“三百里外的‘堕月谷’。”胡尚志沉声道,“相传那里曾是古时南华道宗与太元仙宗大战之地,地下埋骨无数,阴煞与血煞交织百年不散。更有传闻说,谷底深处藏有一座‘双生祭坛’,乃当年两宗修士以命换命、强行融合道体所留遗迹。若能在那祭坛之上炼化阴灵珠,或可借残存道韵压制反噬之力。”
柳洞清记下地点,郑重拱手:“多谢指点。”
胡尚志摆手:“不必谢我。若你真能借此突破,将来或许还能替我们这些流落四方的玄宗子弟,争一条活路。”
两人相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与希冀。
当夜,一行人悄然启程。
为了避免引起注意,他们绕开官道,穿行于密林幽谷之间。沿途偶见断碑残碣,上刻“南华”、“太元”字样,已被藤蔓覆盖,字迹斑驳。更有几处枯井旁立着石龛,供奉着面目扭曲的木雕神像,香火早已断绝,唯余腐朽气息弥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