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缠绵一整夜,次日天光未亮,苗青臻总是悄悄起身穿衣离去,仿佛昨夜温存只是幻梦。
他们各自回归既定的轨道,过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李渊和大婚前夕,苗青臻那段时间总觉胸闷气短,时常头晕眼花。一次受伤后,王府大夫为他请脉,竟诊出了喜脉。
苗青臻沉默片刻,取出随身匕首和一叠银票,毫不客气地掷于桌上。目光冷冽如冰,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:“选一样。”
那大夫脊背窜起一股寒意,僵持片刻,颤抖着伸手取走了银票。
苗青臻利落地收起匕首,未再多言一字,转身便走。
身形高挑清瘦的少年独自坐在王府花园最隐蔽的角落,低头用牙咬紧手腕上渗血的布条重新系好,那股决绝的狠戾已从眼中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挣扎。
他迟疑地伸出手,掌心缓缓贴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。
苗青臻原本是打算告诉李渊和的。可李渊和却先一步找到他,双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,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亮光,告诉他即将迎娶尚书令的独女。
当夜,苗青臻躺在熟悉的床榻上,李渊和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,闭着眼似是沉睡。苗青臻在黑暗中坐起身,借着漏进窗棂的月光,凝视着枕边人英挺的轮廓。
他的手掌无声地抚上对方的脖颈,想掐死他,他俯下身,闭上眼深吸一口气,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起身,彻底离开了。
从前,每次看着李渊和离开的背影,他心底总在无声地呐喊:别走,不要离开,不要成亲。
可李渊和从未回过头。
既然离开时就没奢望过结局,如今又怎敢再有妄念。
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,窗外开始响起小贩的叫卖声与马车辘辘驶过的声响,整条街市在晨曦中苏醒,变得喧闹起来。
苗青臻路过城中最大的酒楼时,只听人群议论纷纷,说楼晟今日又升官了,要大摆宴席庆祝。这百香楼老板的老母亲,当初正是被楼晟一针扎好的顽疾。
楼晟此人,不仅为上京权贵诊治,对那些穷苦百姓前去他药房求医的,非但不收诊金,还时常免费赠药。无论是达官显贵,还是地痞流氓,他只管治病救人。
一时间,楼晟声名鹊起,无论谁提起他,都会毫不犹豫地赞一声“好人”,夸他年轻有为,堪称华佗再世。
傍晚时分,小苗儿只喝了半碗羹汤便开始不适,呕吐不止。太医来了几趟,汤药也灌了下去,病情却不见好转,后来孩子甚至昏厥过去。
九王府的大夫们束手无策,李渊和气得骂了句“废物”。苗青臻看着儿子呼吸越来越微弱,小脸苍白如纸,他明明寸步不离地守着,饮食也查验得极其仔细。
他一把抱起孩子,厉声吩咐备车。
楼府的管家匆忙打开大门,见到抱着孩子、面色苍白的苗青臻时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这……老爷尚未回府。”
此刻的楼晟,正置身于一片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中,周遭弥漫着浓烈的胭脂水粉气味。他手上的动作未停,正专注地编织着一个精巧的香囊,对递到唇边的酒杯视若无睹。
一旁的潘亨对着身旁的姑娘调笑:“咱们楼大医师就算不会治病,光凭这手艺也饿不死了。”
有个不识趣的妓子柔若无骨地攀上楼晟的肩头,娇声道:“楼大人,也送奴家一个香囊嘛。”
楼晟冷冷瞥她一眼,甩开她的手,话语毫不客气:“你配吗?”
那女子脸色瞬间难看至极,心中暗骂:楼晟就算再得意,私下里谁不嘲笑他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,偏偏喜欢来这种地方找刺激。
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潘亨揪住一个小厮喝问下面在闹什么。
小厮战战兢兢地回话:“有、有人硬闯上来,非要见楼大人……”
楼晟躲到这里就是为了图个清静,闻言不耐地皱眉:“打出去,不见。”
那小厮吞吞吐吐:“好像……打不过。”
话音未落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雅间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。苗青臻抱着孩子,胸口剧烈起伏,直直地站在不远处,目光如利刃般钉在楼晟身上。
潘亨后来与樊仑提起那日情景,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