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手取过左轮,沉甸甸的枪身仿佛有种熟悉感。
他翻开弹巢,確认转轮转动顺畅,击锤与击针可动,装弹口虽旧却未坏,唯一缺的,是一张崭新的命。
“你不是头一个用金子换枪的华国人,”店主说著,开始將火帽弹装进布袋,“但你是第一个不还价的。”
陈默收好左轮与子弹,將枪插入外套內侧的內袋里,贴身藏好。
那冰冷的钢铁触感,让他因飢饿和疲惫而有些发飘的身体,重新找到了重心。
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,老白人忽然叫住了他。
“嘿,小子。”
陈默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老麦克靠在椅子上,用那只独眼盯著他,语气平淡地说道:“我多句嘴,提醒你一下,在这镇上,我们这些开店的,做的是生意,讲究个规矩,但镇上那几个骑著马、別著锡星徽章的执法官,他们不讲规矩。”
他顿了顿,意有所指地继续说:“他们最不喜欢的,就是看到一个拿著枪的黄皮小子在街上晃悠,別给他们找你麻烦的藉口,不然你这把枪,恐怕还没捂热就得换主人。”
陈默看了他一眼,低声说了一句:“谢了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,转身推门离去。
当陈默推开枪械店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再次回到泥泞的街道上时,外界的喧囂似乎与他隔了一层。
老麦克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他知道,自己现在这副模样,一个衣衫襤褸、浑身泥污的华人,若被人发现怀揣利器,恐怕立刻就会成为执法官的靶子。
陈默必须儘快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,恢復体力,並等待下一个机会。
他没有选择镇上那些相对乾净、却也更容易引人注目的白人旅店。
压低帽檐,凭藉著三个月来的记忆,穿过几条小巷,朝著华人聚集的、更显脏乱的东区走去。
这里龙蛇混杂,既有像他一样辛苦求生的淘金客,也有靠开设赌档、烟馆为生的地头蛇,比如那个每月都要向他勒索三美元“保护费”的陈六爷。
虽然同样危险,但至少在这里,一张东方面孔不会立刻引来所有人的审视。
他最终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一家二层木楼。
与其说是客栈,不如说是一个大通铺和几个隔间的集合体,空气中瀰漫著廉价菸草、汗水和霉味。
陈默用那钱袋中剩下的一点钱,租下了一个最便宜的、只有一张硬板床的单间。
房间狭小、昏暗,唯一的窗户也被木板钉死了一半,但最重要的是,它有一扇可以从里面插上的门栓。
锁好门,陈默才真正鬆了一口气。
他靠在门后,背部的肌肉因过度紧绷而酸痛,隨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那把柯尔特1849型口袋左轮。
在昏暗的光线下,这把枪显得更加破旧,枪托的胡桃木裂纹清晰可见,金属部分还带著焦痕。
他想起店主老麦克的话:“膛室磨得厉害,但还能打,別想著指哪打哪,能响就不错了。”
陈默並不气馁。
他坐在床沿,借著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光,开始细致地检查这把枪。
他反覆打开、合上五发弹巢的转轮,测试著击锤的力度。
这是他復仇的唯一依仗,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熟悉它、掌控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