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吃烧羊肉。”
“那好办,还有呢。奶卷呢?”
“奶卷倒也想,就是天热,甜得太腻。”
“不要紧!我有上好的普洱茶,还留着四两杭州的龙井,一直舍不得喝,今儿可要开封了。”
“唉!”秋月忽生感慨,“四两龙井还一直当宝贝似的!想想从前的日子,真连觉都睡不着。”锦儿没有接腔。
第二天,锦儿叫人到“羊肉床子”去买了一块烧羊肉,外带一碗卤汁来拌面。晚上在院子里纳凉,一面喝龙井茶,吃枣泥松子奶卷,一面聊天。
“我想起来了,”秋月突然问道,“芹二爷还不知道这回事吧?’”
“是啊!我要等你来商量,怎么告诉他?”
“对了!”锦儿又说,“看他明天什么时候来,就知道他对这件事是不是很关心。”
原来约了相看的日子,就在明天。倘或曹雪芹一早就来了,当然表示他对杨小姐极感兴趣。秋月的判断是,他绝不会早来,说不定根本就把这个约会忘掉了。
锦儿与秋月忙了一上午,本来请杨家母女,是打算在馆子里叫一桌席,显得郑重些,如今原约取消,只为曹雪芹预备一顿饭,反倒费事了。因为曹雪芹爱吃的,大都是费工夫、讲火候的菜。
到得午初时分,还不见曹雪芹来,锦儿心里便有些嘀咕了,“可别让你说中了!”她说,“这位小爷忘了今天的约,让咱们白忙一阵,那就太冤了。”
“不要紧,中午不来,下午派人去接他。红煨的鹿筋,本来就差点儿火候,晚上吃更好。”
话还没说完,听得已有人声,一个是曹震,一个是曹雪芹。
锦儿迎上去问道:“你们俩怎么会走在一处?”
“我到‘造办处’去办事,顺便就把他接了回来。”曹震向锦儿使了个眼色,“你告诉他吧。”
“震二哥说你有话要告诉我。”曹雪芹接口,“我已经猜到了。没有关系,你说好了。”
“你猜到了?”锦儿便问,“你猜到是什么事?”
“杨家的事吹了。”
锦儿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才说:“既然你猜到了,那就不必忙。先吃饭,回头让秋月跟你说。”
饭开在两面通风的穿堂中,家规犹在,只设两个座位。曹震兄弟刚扶起筷子,曹震的跟班高升来报,到了两个不速之客,都是内务府的官儿。
“这时候来,”锦儿在一旁嘟哝,“也不知道吃了饭没有。”
“亏得今天有菜。”秋月帮着张罗,“震二爷会客去吧!留客人便饭好了。”
“好,好!我出去看看再说。”曹震披上一件细夏布的大褂儿,匆匆而去。
曹雪芹也就必得暂时搁箸,而且也穿上外衣。锦儿与秋月便重新料理杯盘,预备移席到厅上款客。
正在忙着,只见高升进来说道:“二爷要陪客人一起走,让我来取扇子、眼镜、荷包。另外说跟姨奶奶要一个盒子,里面要装豆蔻、藿香正气丸。”
“好了!”锦儿向秋月一扬脸说,“咱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吃饭了。”
“真是皇恩大赦!”曹雪芹一面解纽子脱长衫,一面说道,“震二哥不在,咱们一块儿吃吧!”
打发了高升后,曹雪芹坐回原处。曹家家规重,有曹震在,总不免拘束。
“有什么好酒?”他问锦儿,“昨儿晚上没有睡好,我得喝点儿酒,好好睡个午觉。”
“好酒有!不过,我得问你,你什么时候回学里去?”
“我今天不回去。”曹雪芹又问,“锦儿姐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“回头有话要告诉。如果喝了酒睡午觉,一醒要赶回学里,不就没法儿跟你谈了?既然你不回去,尽管放量喝。有南酒,有玫瑰露,有莲花白。”
“莲花白太辣,玫瑰露的甜味儿受不了。我喝南酒,最好是花雕,天气热,不必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