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底有多疼,只有被割的人知道,操刀人只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,以及被割的人会喊出多剧烈的痛呼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挽回了理智所代表的高墙,有冷酷而又坚硬的东西重新占据她眼底的光彩。
她已经听懂了路明非那句劝她冷静的话,无论如何,她都在將平日里的坚硬铁面慢慢拼好重新戴在自己脸上。
又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戴在她脸上的面具,感性和理性都是她的一部分。
只有感性和理性的统一才是完整的她,过於理性、过於感性,都不算是完整的她,做出来的决定就都不是完整的决定。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苏晓橘声线暗哑的说著,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已经丟失了那一抹带著优雅和从容的暗哑,只剩下乾枯的苦涩,“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向前迈出过很多次这样的步子了,可你总是这样—”
“怎么样?”
“看似犹豫其实不犹豫,看似温和其实不温和,冷淡这两个字並不能很好的形容你,你是“冷漠”。”苏晓墙轻轻抿著嘴唇,唇角向上扬起。
她在高兴吗?
路明非觉得没有,他没从苏晓墙的神色里看出任何高兴的色彩,儘管对方在微笑,儘管对方已经恢復了往日的理智模样。
“我只是没想好,觉得太快了。”路明非压低了声音,他的声线和突如其来的雨一起零落。
“路明非一”
苏晓墙看向他,沉默了很久,女孩只是声线低沉的轻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,没有后续路明非知道苏晓墙应该还有话说,但不知道为什么,对方却一直沉默的看著他,嘴唇蠕动几下,却根本没有下文。
他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碎沉默,可沉默坚硬的难以想像,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,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碎这片来之不易的沉默。
渐渐地,苏晓橘也不再看他了,別过脸去,视线直勾勾的落在黑板上的几个星星点点的没擦乾净的字,似乎上面写著什么至理名言所以才让她看的这么认真。
女孩的侧脸在灰白的天色下,流露出冷硬且执的线条。
下课铃声响起,讲台上的班主任本想多说两句,但扫了一眼教室外又放弃了这个意图,隨意摆摆手,示意下课。
周遭的被压抑的一切骤然活过来了,嘰嘰喳喳的喧闹声此起彼伏,凳子腿摩擦地板拉长的刺耳响声,手臂轻轻敲在桌子上的拍打声,男孩女孩们的欢笑和若有若无的爭执。
它们活成了一把锋利的剪刀,轻轻剪开了路明非和苏晓墙之间那根绷紧的弦。
他们好像是两个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。
如果教室里的景象是一张可以在电脑上显现的图画,路明非和苏晓橘两人虽然也是图画的一部分,看上去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別,他们完美的融入了画中。
可只要稍稍用点心,用滑鼠轻轻一点,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。
他们和其他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图层。
刪掉他们,是一副完整的图,刪掉其他人,又是一副完整的图。
路明非沉默的注视著前方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反正他就是这么干了。
他只能听见,那似乎是贴在耳边的轻飘飘的呼吸声,是苏晓橘的呼吸声,不急不躁,不紧不慢。
“我不喜欢你刚刚的样子。”路明非突然开了口,说出来的话冷硬的像是一块在冰箱里冻了十天半个月的铁皮,“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,可无论怎么看我都没干过那种事情,反倒是你无理取闹的时候我都在迁就你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是个完全冷漠的傢伙也就好了。”苏晓橘不置可否的回应道,好像和路明非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,“那样我也不用想太多,反正那样的你就是个——存在即合理的某种物品,我也没必要像现在这样,把你当人来看。”
“也许你的错误就是把我当人看。”路明非的声线又低了点,他注视著自己的双手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路明非,我已经朝著前面走了很多步了一一”苏晓墙缓缓扭过头,她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凳子,离路明非更近了些,但路明非却觉得,她好像更远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