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她独特的本事了,再乱的东西,到了她身边,都会显现出来一副井井有条的姿態。
等到她收完了伞,再转动视线去看路明非,只见那个男孩儿一点注意力都没留给她,平静的凝望著前方的雨水,看著它们从天而降,又看著它们落在地上盪起水。
有时候她很想剖开路明非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,但理智每次都会战胜感性,让她动不了手。
毕竟人的想法是抓不住的一缕风,头盖骨掀开之后就是一堆冷冰冰的发著怪味的脑组织,剖开来也无济於事。
“为什么不进去?”苏晓墙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帘,抬起手肘蹭了蹭路明非的腋下,“
站在外面淋雨好玩儿啊?”
“刮点冷风让我自己清醒清醒。”路明非说著,不动声色的向著侧边弯了一下腰,躲过了苏晓墙不安分的手肘,“你为什么把伞收了又不进去?”
“跟你一起淋雨也挺好玩儿的。”
“你总有特別的理由。”
路明非感受著飘落在自己发梢上的雨水,感受著它们滑落,顺著脖子往衣领里钻,透心凉来了一次又一次,可他还是没什么感觉。
他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“我们进去吧,点两杯不怎么好喝的咖啡,点几块甜的掉牙的甜点,然后把话说开了。”路明非呢喃著,抓著领子用力扯了几下,转身走进了咖啡馆里,熟练的在前台点起了自己要的东西。
他连菜单都不需要,反正上面写了什么他来这里的第一回的时候就背下来了。
路明非说著前几次来这里时说过的一样的话,反正他每次来都点一样的东西,服务员耐心的拿笔一点点记著,等他说完后服务员问道:“送到几號桌?”
“送到七一”
“七號桌,谢谢。”
一个带著暗哑味道的温柔女声挤了进来,从路明非的脸上挤了过去,他顺著声音的方向看去,苏晓墙漫不经心的拨弄了几下自已微微湿润的长髮,目光对著窗外的人行道,视线或许凝聚在窗口的倒影,也可能是停在积水的街道。
“七號桌,她说了算。”路明非回头对著服务员说道。
服务员小妹立刻露出了一副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神色,用著暖昧的眼神打量了几下路明非,又细细的看了看苏晓墙的侧脸,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以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。
见路明非缓缓坐了过来,苏晓墙抬起眸子,轻声说道:“你要想好。”
“想好什么?”路明非坐下,稍稍伸了个腰。
“很多事情就算是说通了,话说开了,什么都清晰了,但依旧解决不了,相信我,这种事情多了去了。”苏晓墙说。
“总比我们现在要强。”路明非笑了笑,“你说你的,我说我的,难道你觉得这种情况会比把话说开之后更好吗?”
苏晓墙抬起眸子,很认真的看著路明非的眼睛,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她轻声呢喃,声音却贴切的在路明非耳朵里晃荡:“有些话倒是说不开才好,因为没说开,才能纠缠不清,因为纠缠不清,才能继续。”
路明非脸上的笑容难看了些:“我以为你眼里见不得沙子,任何模糊不清的事情到你这里就消失了,不是被你解决就是被你解决,似乎没有第二种结局。”
苏晓墙又摇摇头:“和你有关的事情很多都掺了沙子,你有看到我做过什么吗?”
“没有。”路明非也跟著摇头。
“的確没有,你是特殊的,有些话我愿意和你说,有些宽容和暖昧我也愿意留给你—真奇怪,像是我在无底线包容你似的,都让我觉得自己脾气是不是好一点了。”
话音落下,苏晓墙自己捂住脸笑了笑,似乎是在自嘲。
可路明非没仔细听那些自嘲,他坐在苏晓橘对面,注视著女孩脸颊的轮廓。刚刚在外头收起了伞,些许雨水趁机就飘到了苏晓墙脸上、发梢,现在还有些许雨水在沿著她脸颊的轮廓往下流淌。
真像是一场痛痛快快、无拘无束,但是悄无声息的豪陶大哭,留在脸颊轮廓上的雨水就是她无声的眼泪。
路明非別过视线,嘴唇轻微抿著,露出了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,他从桌上抽了两张纸,本想和苏晓墙说擦擦吧有点狼狈,可话没说出口,手却有了自己的动作,他默不作声的前倾了点身子,帮苏晓墙拭去脸颊上残留的雨滴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,但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什么很正经很重大的工作,一举一动全是严肃和认真,偏偏是个这么暖味的举动,在这种诡异的有些暖昧的氛围下,他偏偏觉得自己认真的像是在擦一辆马上要上战场的飞机或者坦克。
不多时,咖啡来了,他也帮苏晓墙擦乾净了脸上的雨滴,沉默就此蔓延,路明非也的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