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思索了一下,才想了起来。
“四品典仪家的女儿,论起来,她那一支与遏必隆家同宗,虽然血脉远了些,配老四倒也不算出格。”
想了想,做了决定。
“既然宛儿觉得好,就让她去给老四做个格格吧。今后若是有生养,再另行封赏。”
“如此,臣妾便先替老四谢万岁爷了。”
我笑着谢恩,便准备离开。
“不打扰皇上勤政了,臣妾这就回去筹备一切。”
站起身刚要走,却被皇帝一把拉住了。我一回头,正对上一双带笑的眼:
“宛儿真狠心,目的达到,就要丢下朕了?”
“哪儿的话。”
我被他拉着,赔笑道。
“臣妾是怕耽误了皇上的正经事儿。”
“今儿没什么事儿了。”
皇帝手一拉,我身子一歪,人就倒进了他怀里。
“宛儿,朕有些累了。今日你与朕,都暂且将手边的事情都放下,一起在御书房里躲一躲清闲,可好?”
我在他怀中抬起头,看看男人已经花白的鬓角,也眼角掩饰不住的皱纹,心中一软,到底开口:
“……好……”
那一日,李德全守在御书房外,挡了所有的折子和朝臣。
那一日,我与皇帝在书房里,喝茶聊天。
那一日,皇帝枕在我膝头小睡,我依着靠枕翻书。
那一日,我陪着皇帝晚膳,夜间留宿西暖阁。
晚上,躺在那人身边,我盯着明黄的帐子顶,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于是便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起来。
这么些年,东暖阁已有许多女人睡过了。但是……
住过西暖阁的女人,我,始终是唯一。
一转眼,时间进入康熙四十四年。
钮钴禄嘉宁被皇帝下旨,赐给老四做了格格。她空出的位置,我没再选新人来填补,只派人去将给福儿守灵的锦瑟接了回来。
当年福儿去世,锦瑟一心效仿苏麻拉姑那样,出家修行为福儿祈福。我心中到底不忍她一个年轻女人就这样从此青灯木鱼的度过一生,于是只准她去公主墓园住着,算是为福儿守灵。
如今已过去三年,我于是派人去问她,是愿意我放她自由,还是愿意回宫来继续生活,锦瑟选择了回宫。
二月,皇帝第五次南巡,巡视各地河工水利,十三照例跟着去了。
五月,皇帝回京。没多久,罗马教廷的使团也抵达了。
说起罗马教廷,我其实心里是不大喜欢的。
从早年利玛窦来华之后,便先后有许多洋教士到来,四处宣传他们的宗教,建立教堂和教会吸引民众。皇家对于他们虽然说不上支持,却也从未禁止百姓信仰。
更有些学识卓著的教士,如汤若望、南怀仁等,更是受到皇家的礼遇,入朝为官。如今皇帝便十分信任一个叫白晋的法国人,不仅给他官职,还聘他为皇帝的科学顾问,颇为荣宠。因为这些人的关系,朝廷对于洋教士们宽容了许多。
可惜,教廷对此却不知足。
去年年底的时候,他们的教皇发布了一道公文,称国人祭祀孔子和祭拜祖先的行为属于异端,为死去的亲人立牌位亦属于异教行为,必须严令禁止。
在我看来,祭孔祭祖以及立牌位的礼俗,在华夏大地已经延续了上千年,只怕比那罗马教廷的存在时间都要长久,哪里轮到他们说三道四?
可皇帝对他们的态度倒是客气,面对教廷的言论,只回复了一封言辞礼貌的信件,声明祀孔祭祖是中国传统习俗,不含宗教意义。
罗马教廷那边对此并不满足,此番又派出特使团前来,似乎一心要和皇帝争论出个结果才罢休。
这次的使团,由一个叫多罗的人带领,那人态度很是张狂,惹得皇帝十分不快,但想着大国的气量,还是忍了,一边命白晋准备行装,前往罗马教廷就此事再次进行解释说明,一边吩咐好生款待落马使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