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来持重沉稳的他,此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跑进门去。不过刚行两步,便住了脚。抬手理理衣衫,顿了下,回身看向牛二有。
牛二有会意,忙笑着点头,很好,冠帽也正,衣衫也齐,“琥珀哥哥看到,一定喜欢。”
孟知彰听闻,脚下更加轻快,正要跨进大红喜字高挂的正门,薛启辰带人从中吵吵闹闹拦了出来。
“聿郎呢?”
孟知彰脱口而出,说完自己也觉赧然。人,还能在哪儿。自然是在舍中梳妆等自己来迎亲。
薛启辰笑着端起一盏酒:“呦!新郎官来咯!只知道催今日若想见到你的聿郎,可要先过我们这一关!”
随着拦门酒递上院中人潮跟着往门口涌,庄聿白不觉循声望去:“是不是孟知彰来了?”
一旁指点规矩的喜娘笑说:“是!是新郎官来了!不过使君莫急,尤其整个婚仪过程中,这面纱千万不能摘。不吉利。”
庄聿白点头应着,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外:“怎么这么多人拦门,孟知彰的酒量……”
一旁人笑说:“使君这是心疼了!拦门用的酒云先生特意准备的,红红的葡萄酒,看着喜庆。依照孟大人这体格,喝上一缸也不会醉的,耽误不了晚上的事。使君放心好了!”
庄聿白想了想还是站起身:“我去看看吧。启辰玩心重,万一……”
不等庄聿白走到门前,人群忽然涌过来。
“新郎官进来了!”“新郎官进来了!”
庄聿白被人按回椅子里,一群人七手八脚帮他做出门前的最后检查,理红纱的理红纱,正衣襟的正衣襟,扶帽花的扶帽花。乱而有序,闹而喜气。
这边,好不容易从门外闯进来的孟知彰,理理冠帽,稳稳心神,给牛二有递了个眼色。方才若非提前备了大红包,及时瓦解薛启辰缔结的拦门小分队,想来一时半会儿还进不了这竹舍的外门。
好在牛二有也机灵,见情形不对,忙怀中掏出一沓红包,高扬在手中,吸引战力。
竹舍内同样站满了人,拦门任务主要在正门外,里面送亲之人多是祝福。牛二有走在前面,一边发红包,一边为孟知彰开路。
道喜声中,孟知彰笑着同众人回礼,脚下却不觉越走越急,一双手也攥得越来越紧。
殿试之时,皇帝面前金殿对奏,也未如今日这般心中忐忑,孟知彰又摸了摸头上冠帽。无数喜气洋洋的笑脸纷纷出现在他面前,却一直没有他要寻找的那张面孔。
孟知彰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,理智告诉他,庄聿白就在西厢内等他来迎亲,心中还是没来由地害怕。害怕眼前景象只是自己心中幻想,害怕庄聿白就像那个琥珀色的梦,风吹吹就散了。
一张张笑脸渐次从眼前分开,孟知彰擦拭下额头细汗,收回巾帕时,一条路从面前展开。
孟知彰的心,空了半拍。
路的尽头,云先生牵着一位红装盛裹之人,静静等在那里。
鬓角簪花,红巾覆面,不用想也知道这便是今日亲迎的主角。
孟知彰愣了下,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停住。
众人见状,忙笑着提醒:“新郎官等什么呢!还不快上前将你家夫郎迎回家!”
孟知彰如梦方醒,调整气息,大步上前,从云先生手中,将人接了过来。
彩缎绾成的同心结,新人各牵一端。
“聿郎,我来接你了。我们回家。”孟知彰喉结发紧,俯身低语一句。
彩缎那端之人并未回应,孟知彰知他紧张,便靠近一步,直接牵了对方的手,拢在手心。
指尖凉津津的,渗出些细汗。或许是怕羞,手心中的手,微微挣扎,想要挣脱。
孟知彰不觉用了力气,将人慢慢拉进。
“聿郎,你还好么?”
红巾覆面,对方不语。
孟知彰没了主意。他不清楚对方好还是不好,抬手便要去掀开面巾。
众人忙拦住,笑劝:“新郎官怎地这般着急!面巾要到洞房时方可摘下。”
伸至半空的手,滞了片刻,缓缓放下,又将那双凉凉的小手牵过来,十指相扣。
拇指摩挲了下对方食指指弯处那颗琥珀色暗痣。
放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