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一阵掩口窃笑,“怎么,新郎官这是担心迎娶错了人?”
过了今日,庄聿白就是他孟知彰明媒正娶、名正言顺的夫郎了。孟知彰从未如今日这般自豪,这般畅快。
他微微侧身,照看着他家夫郎脚下的路,唯恐遮面红巾妨碍着他家夫郎。
众人簇拥下,孟知彰将人送进八抬喜轿。他亲自理好轿帘,又绕轿一周,细细查看下并无不妥,这才走至迎亲队伍前端,正要翻身上马,又回头嘱托薛启辰和牛二有,这一路细细照看他家夫郎,若他家夫郎有任何吩咐,一定要立即告知他。
规矩都是人定的。怎么舒服怎么来,才是正理。
薛启辰笑他:“素来雷厉风行的孟大公子,今日怎的这般婆婆妈妈起来。总共两箭地的路,等到了家,他再吩咐你也是一样的。”
竹舍到孟家老宅确实不远,奈何嫁妆委实太多,若迎亲队伍直接回家,新人已经下轿,单单是薛启辰准备的嫁妆还没能全部走出竹舍。何况后面还有一众乡邻等送来的添妆之礼。
其实庄聿白不知道的是,在拦门的空档,东盛府四州一十八县的衙门送来二十几车“嫁妆”,而东盛府父母官荀誉更是派了专门卫队送来足足三车之礼。当然,除了府城,远在西境的垦荒六城也急急送来礼单,因路途远,所备之力要花些时间才能送到。
新郎孟知彰只得带迎亲队伍绕远道而行,等他绕孟家村三圈时,十里红妆的尾巴方在刘叔的看护下慢慢走出后山。
已经远远看见人群攒动的老宅门口时,迎亲队伍停了下来。
路旁等了一小队人马。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陪同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男子站在队首。
待看清那人是南时,孟知彰忙翻身下马走上前。
孟知彰不知这位年轻男子是谁,但见对方虽一身微服,衣角内却隐约露出的四爪蟒纹,也知此人并非常人。何况连恩师南时侧身而立,让出主位。
“学生不知先生在此,多有怠慢。”
孟知彰向两人行礼,动作、言语皆未敢造次。
南时笑着示意孟知彰向前:“今日是你大喜,小爷特意让我带他来讨杯喜酒。”
“小爷与先生能亲临婚礼,是下官与夫郎的荣幸。”
孟知彰正要去请庄聿白下轿一同行礼,那小爷忙抬手制止。
“孟大人且慢。我们只是来贺喜,且莫因我二人坏了规矩。这是一串上好的砗磲念珠,请高僧在佛前供奉了三日,祝孟大人与庄使君凤凰于飞,毓子孕孙。”
孟知彰双手接过,郑重道了谢。
那小爷又向身后指指:“这五抬贺礼,是长公主殿下指派我送来的。”
长公主?!孟知彰眸心一滞。
那小爷笑说:“孟大人去岁西境传信有功,长公主殿下自是感激。他知道孟大人与云大人及长庚师父关系亲厚,也知二人边境戍守无法亲临贺喜,特将他二人贺礼一并备了出来。祝二位新人白首同心,诸事顺遂。”
长公主替臣子备礼送人,已属罕见,竟然还带上并无重要职务的长庚师父……孟知彰心中生疑,不过此时不容他多想,忙躬身行礼。
“下官谢过长公主殿下,谢过小爷,也谢过西境的云大人与长庚师父。”
“孟大人休要多礼,快快上马。我等也先告辞,这婚仪之礼便不观了。”小爷上前一步,对孟知彰扬下眉,压低声音,“赴任虽重要,孟大人可在多留几日,好好陪陪新婚夫郎。”
孟知彰猜出对方来历,低声应和:“谢辰王殿下。”
目送辰王及南时离开后,孟知彰折回迎亲队伍,怕轿中人担心,先行来至轿边,“是南先生来送贺礼,将长庚师父和云无择的礼物也一并带了来。”
孟家老宅前爆竹声声,鼓乐齐鸣。
等着观礼之人,已将院落完全占满,甚至连墙外树上也站满了人。
孟知彰一步三回头地紧紧看着跟在身后的喜轿,像是一个不留神,连轿带人就能凭空消失了似的。
门前这条小路并不宽,却见证记录着他孟知彰人生的每一步。从蹒跚学步到朗朗诵诗,从童生初试到状元及第,从孩提议亲到如今的喜结连理。
这条路,父母带他走过无数次,孟知彰自己走过无数次,他和庄聿白并肩走过无数次。
今日,这条路迎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另外一位主人。他孟知彰真正意义上的夫郎,那个他将携手一生之人。
大门之外,孟知彰恍惚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迎亲人群中,笑语盈盈盛装等在那里,等他带夫郎回家。
孟知彰翻身下马,正要回身去掀轿帘,将他家庄聿白迎出来,却见族长孟向贵携一众上首走过来。一同迎接。
不论谁家娶亲,从未有过族长门前亲迎的礼遇,而且带着所有上首一并,其隆重,其厚爱,不言而喻。不过若迎接之人是庄聿白,对整个孟家村而言,无论怎样高的礼遇,都是应该的。
“知彰,莫急。”
新人落轿后,不宜直接踩触地面。孟向贵带上首们分列两旁,将一条长长的青毡花席,从轿边一直亲手铺至门内。门前还特设一马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