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孟知彰猜出张力言外之意,“所以长公主战力覆盖范围之外到王畿之间,需要有人接应、补位。”
“……难道是他们的王储?”张力眼睛都要瞪出来了,“可……羌族王储生死未卜,即便活着,谁又知道身在何处。至于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攻打他们的王畿,那就更说不准了!”
孟知彰没有解释什么,但张力从他的态度中知道,此事可行,而且有把握能成。
说来也奇怪,虽说相识未久,戎马一生的老将,就是信任眼前这位少年使臣。傲气十足的沙场大将军,此时竟愿意唯其马首是瞻,只要孟知彰一声令下,他便是他的马前老卒,他便是他的挡剑盾牌。
奇怪。却无解。
使节团在驿站修整两日,中间张力无数次想开口催孟知彰,滑到嘴边可又不知该催些什么。虽说还剩十日,总不能坐以待毙,看着时间白白浪费!
实在不行,冲进院子里,杀他几个羌兵垫背,也不算白来敌国老巢这一趟。
好在第三日一早,孟知彰便将张力叫了起来,说匡雷答应他们今日可以去城中逛逛。
“逛逛?逛什么?弹丸之地,除了墙头上一排排羌兵和城中乌云压顶的羌民,有什么好看的!”
张力嘴里这般说,却利落起身,很快收拾好自己,随孟知彰一起出了驿站。能出门,总好过在这腥臭味熏天的皮毡屋子里枯坐干等。
当然一通出驿站的,还有十几个重甲看守羌兵。
那些羌兵也知道,这是些汉人是马上要死的,即便侥幸留下命来,此生也只会圈禁在这城中,而且上头发了话,只要他们不作妖,城中随他们逛。所以孟知彰一行往哪走,如何走,他们跟着便是。
不过这群汉人着实有意思,原以为他们要脸面,囚犯一样被人盯着会不喜欢人多、目光多、闲话多的地方。谁知竟是哪里人多,往哪走。专挑热闹地方。
或许知道自己时日不多,回是回不去的,索性大方在闹市挥霍起来。这大概就是汉人的及时行乐精神吧。不过采买之物大多是吃食酒水,不仅自己买,还出钱将看守羌兵们的一并买出来。
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真理,不论到哪里都行得通。渐渐这批羌兵也开始将这群“冤大头”往平日自己不舍得花钱或者买不起的铺面里带。
就这般逛了两日,城中走了大半,张力却越走越气。
他真有些搞不懂孟知彰,还有六日,此时长公主那边说不定已经拔营西行了。十五日约定时间一到,即便匡雷有意留人,听闻汉军来犯,那摆在这群汉人使者面前的,也只会是死路一条。
孟知彰却不恼,无人处给张力递眼色:“想来这城中布防情况,张将军已了然于胸了吧。”
张力一怔。每到一陌生城池,该城的排兵布列、攻守布防等,他不仅会下意识去观察,还会默默演练。若自己是城主当如何守城,若自己是攻城之将,又如何高枕无忧设防。
因为是在敌国,张力已经很小心了。只是他他没料到这些暗不可察的心思,还是没能瞒过孟知彰。
不过那又怎样。即便看出这羌国王畿何处固若金汤,何处有待加强,眼下也只是自娱自乐,这消息连驿馆的大门都传不出去。
第二日,一行人照常上街闲逛。
过了今日,便只剩五天了。孟知彰难道一点不急,当真一心求死?张力跟在身旁,赌气不去看他。
羌兵也照旧带众人在各个商铺小摊前驻足。孟知彰委实大方,但凡有人夸某样东西好,当即买下。
“这不是律和么!我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!又去东边搞来什么好东西!”
迎头走来一牵马羌族商人,车上满满堆着货物。
一见此人,羌兵像是忘记自己此行是看守汉族时节的,呼啦啦上前围住那车货物。
这商人一身骑装,长得浑圆横壮,上下一样粗的腰里,别了根马鞭。红通通两个圆脸颊挂着笑,见到这群羌兵,忙打点头招呼,又同领头一人说:
“上次您要的东西,这次就有。去岁没买上的酒,等再过一两个月也能有,不过价格略略涨了。”
“什么好东西,让我们头儿等这么久。”一羌兵答言。
“一些吃食和火炭,汉人们矫情,还给起了名字叫什么‘金玉满堂’和‘魁首茶炭’。”律和边说边去那满满当当的车上翻找,“前段时间边境紧张,我一直没敢过去。眼下每样各得了这两袋。其中一份,是留个上头贵人们的。这一份,差爷看看要多少,我给您送家去。”
那羌兵头目往这律和手上看了眼,并未答言。而是转头看向孟知彰。
“喂!你说要多少合适?”
张力气不过:“怎么说话呢!真当爷们是冤大头?”
孟知彰不以为意,定定看向那羌商律和:“都要了。多少钱?”
众人皆是一愣。大家知道孟知彰大方,不成想这样大方。羌兵头目瞬间喜笑颜开。
律和圆眼眯成缝:“这位郎君爽快!我律和也爽快!一口价,一百两!”
“一百两?!你怎么不去抢!”张力挥拳,将那律和杵了个踉跄。
那律和立马分清大小王,只往孟知彰身边躲:“这位爷!嫌贵便不买,怎么还动手打人!多亏我这平安符护佑,不然方才那一拳,够我躺个把月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