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渊当然知道昨天晚上不可能是什么守村人做的,但总得起个话头,让八卦之心有处可去。
果不其然,其中一个瘪着嘴的老太太接了话“没有……没有……是龟神来敲你的门喽……好彩头,年轻人要有个好彩头……”
她嗓音沙哑,笑得很灿烂,露出一口缺了大半牙齿的口腔,肉红红的,看着让人很不舒服。
“龟神要给你长寿,长寿啊……”
李渊心里冷笑了两声,昨天不过点了个蜡烛,今天就老了许多,什么长寿村,盗寿村还差不多,老人嘴里的龟神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他依旧试图从这里撬出更多的情报。
“是吗,是好事啊,我要怎么才能亲自见到这位龟神呢?昨天我错过了,可惜啊!”
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猛击自己的大腿,没收住力,龇牙咧嘴得十分真实。
“湖底的祠堂,龟神就在那里……你不用去,它还会来的,它看中你了。”
李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,咒骂这没完没了的跟踪狂,眼下时间还够,不耽误他再去朝前探路,他匆匆与老人结束了对话,继续前进。
昨天起了那么重的雾,村子里的泥巴路踩起来很烂糊,走几步就带出来泥点子,长在路边的植物又非常原生态,七扭八歪,挤在一起,走起来平白无故多花了不少时间,李渊一眼就能望见不远处的湖水,却还是磨蹭了好一阵子才到达湖边,大概率就是老人口中龟神的所在地了。
他拨开恣意生长的杂草,先远距离观察了下湖水,颜色浑浊,表面飘着些浮萍,长腿的小虫在湖面游动,划开厚厚的青苔留下痕迹。
李渊想了想,手掌翻正,一只制造粗糙的布制玩偶静静躺在上面,小而旧,只是有着粗犷的络腮胡和黑眼珠,脖子上系了个红丝线,勉强能看得出来大概是仿着李渊的模样去做。他在草丛里四处寻觅,把娃娃压在了一块石板下。
湖水宁静无波,除了微小生物偶尔扬起水波外简直称得上安逸,李渊折了根芦苇,谨慎地试探着拨开了厚苔,水体浑浊,深不见底,他略微倾身想要一探究竟,但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,双腿后撑,确保自己不会被从后背一把推入。
也许在那幽深的水底,就沉睡着老人口中所说的龟神,如果确实能在这里找到正身,大部分的谜团就能迎刃而解也说不定。
李渊又抛了个石子下去,咕嘟一声,石子下沉,听起来不算浅。
阳光渐弱,已经从恼人的晒转为了温热的暖。
水泡浮上,一个接一个,逐渐密集,起初李渊以为那是鱼的换气或虫子产卵,很快他就发现这不对劲,气泡的范围越来越大,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由下而上地浮潜,马上就要浮出水面。
他迅速甩开手里的芦苇转身就跑,临水的泥巴更加浮软,吸饱水份嚼着植物的尸体还嫌不够,关键时刻给李渊的逃跑添了乱,他一脚陷进去泥巴,慌乱之下没能拔出来,而比他踢掉鞋子的速度更快,响亮的水声从背后扑来,水面被破开时发出沉闷的咚响。
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,但比这更糟糕,滑腻的触感与浓重的腥臭,这是一场疾速的狩猎。
一根白而长的肉条,湿淋淋的长发掩在那张肿胀的脸上,用来捕获猎物的并非利爪,而是长脖。
李渊的喉咙被挤压在逐渐越缩越小的空间里,如蛇般缠绕收紧,氧气被迅速剥夺。
李渊反应速度尚可,可惜力气没有这种超乎常理的存在大,但依旧在电光火石间将手指卡进了脖子间的缝隙,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短暂时机而不至于直接被拧断骨头,作为代价,他承重的手指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脆响。
十指连心,钻心的疼痛让他出了满身的冷汗,手指弯成外翘的形状,碎了的骨头在表皮顶出诡异的隆起弧度,他已经无暇顾及,因为他已经有半截身体被拖到了水中,被水分浸透的衣料越发沉重,遵从着地心引力限制了他的挣扎幅度。
李渊无法大喊,他的发声被剥夺,一只手为自己争得了片刻的呼吸,另一只手则胡乱地抓薅着满地的杂草,他被不可避免地持续吞没,慌乱间连呛了好几口浑水,酸麻直达鼻腔与喉咙。
湖水倒灌进耳朵与鼻子,强烈的痛楚让李渊卯足劲捶打着束缚他的怪物,在水里那本就滑溜溜的皮肤越发难以着力,数次滑脱。
机会只有一次。
李渊的胸腹已经开始抽搐,他没能及时屏息,氧气已经见底,他控制着自己尚且自由的左手向裤子口袋里摸去,他颤抖的手指终于捉住了那条飘动的红线。
一拉,一抽。
重见天日,李渊跪趴在草地上大声咳嗽,干呕出那些浑浊的湖水,他不敢久留,猛吸了几口气后强行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水源,直到再也看不到湖边为止。
他用掉了自己的替身玩偶,脱离危险的李渊一阵后怕,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就用掉道具,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提前将其中一只玩偶丢在了更安全的地方,这双人偶虽然算不上十分强力,但关键时刻可以救命。
好在他被拖得不深,否则两只人偶之间的距离超过了30米,即使是替身玩偶也会失效。
在这阵舍命狂奔后,他的肺已经不堪重负,头晕眼花的同时更是精疲力竭,不由得喘着粗气双腿一软跪倒路边。
这个村子本就诡异,他当然不指望有哪个村民前来帮忙,不如说他更怕真有什么奇怪村民出现雪上加霜。
事与愿违,等他终于喘匀了气,才发现自己那只接近半碎的手掌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印记。
不祥的气息几乎肉眼可见,这是个标记。
狩猎的猎人,一旦瞄上猎物就不会让其轻易逃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