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图个啥？”
“图个明天。”
他也曾去厂区看过。那时厂早成废墟，墙上贴满房地产广告：“蓝星商业中心，开启现代生活。”
他在废墟边坐了半天，掏出一块旧布条，那是他当年劳动模范时的红袖章。袖章上那几个金字——“光荣工人”——已经褪色。
他轻声说：“我还光荣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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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春节，儿子打工回家，带了新衣服。吃饭时，儿子说：“爸，我在厂里当班长了。”
赵铁民笑：“好啊，咱家还传上班长。”
“可那厂没五险一金。”
“没事，只要有活就好。”
“你呢？还炸油条？”
“炸油条也是劳动。”
儿子叹气：“爸，时代变了。”
赵铁民抬起头：“时代变，劳动不变。”
那句话他是真信。
可第二年，儿子再没回家。他去了新疆修路。偶尔打电话，说那边工资高。直到2012年冬天，电话突然断了。一个月后，他收到通知——赵建国车祸去世。
那天他站在雪地里，拿着那张通知书，字都看不清。身边的风呼呼吹，他只觉得天塌下来。
晚上，他去墓地，埋了一瓶酒。对着墓碑说：“儿啊，咱祖上八辈子都干活，你也干到死。咱赵家人，就是干活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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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冬天特别长。
他靠炸油条继续活。有人劝他：“老赵，你该歇歇了。”
他摆手：“歇下来就死。”
他的头发白了，手抖得拿不稳筷子。可每天四点，他照常起床，点火、和面、炸油。天一亮，他的摊旁就飘出香味。人们排队买，有的喊：“老赵油条好吃！”
他笑：“那是因为我炸得久。”
其实他知道——那是他唯一还能掌控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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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年，厂区彻底拆除。原地建起“蓝星商业广场”。
开业那天，烟花齐放，鼓乐喧天。赵铁民的油条摊，就在商场门口。
他看着那些穿西装的年轻人进进出出，心里像有股冷风。
一个记者来采访他：“师傅，您怎么在这摆摊？”
他笑笑：“以前我就在这上班。”
“上班？这不是新商场吗？”
“以前是厂。”
“哦，老厂？”
“嗯，三机厂。造过部队的零件。”
记者愣了，笑着说：“那您算见证时代变迁了。”
他答：“不，我是被时代丢下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