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更鼓刚刚敲过,整个相府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,唯有凝香阁内早已亮起温暖的灯火。
千代端坐在镜台前,望着铜镜中那张尚显稚嫩却已初现风华的容颜。春樱正跪在她身后,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如瀑的青丝,每一梳都极尽轻柔。
"小姐今日要去清水寺,穿这件月白小袖可好?"
秋月捧着几件精心挑选的衣裳轻声询问,
"料子是上等的越前绢,绣着暗纹的竹叶,很是雅致。"
千代的目光掠过那件素净雅致的月白小袖,轻轻摇头:
"取那件藕荷色绣银莲的来。"
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颜色,也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中最为珍贵的一件。银线绣成的莲花在衣料上静静绽放,仿佛还带着母亲当年的温度。今日去清水寺为母亲祈福,她想要穿得格外郑重。
更衣时,阿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压低声音道:
"小姐,夫人院里的灯也亮了,比平日早了整整一个时辰。而且。。。二小姐的丫鬟春梅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院外转悠。"
千代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。
金氏向来注重养生,卯时方起是雷打不动的习惯,今日竟也提早起身。。。再加上千零的丫鬟在这个时辰出现,恐怕不是巧合。
"更衣。"
千代轻声吩咐,语气平静无波,
"我要去给母亲请安。另外。。。"
她转向春樱,
"你去把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木盒子取来。"
春樱依言取来盒子,千代打开看了一眼,里面整齐地放着她所有首饰的图样——这是苏先生教她的理家之法,每件物品都要登记在册。
晨雾弥漫的回廊上,露水打湿了木质的廊檐。千代捧着沉甸甸的茶盘,步履沉稳地走向主院。这三日王嬷嬷的严格教导已经让她的姿态融入骨髓,即便捧着沉重的茶具,她的步伐依然优雅从容,裙裾纹丝不动。
金氏的主院内灯火通明,却安静得可怕,连侍女走路的脚步声都轻不可闻。千代在门外端正跪坐,轻声禀报:
"女儿来给母亲请安。"
纸门被侍女无声地拉开,金氏端坐在主位,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来。她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绣金菊的常服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。
"进来。"
千代捧着茶盘,行着最标准的礼数,将茶盏奉到金氏面前:
"母亲请用茶。"
金氏没有立即去接,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千代。
晨光初透,映照在千代藕荷色的衣襟上,那银线绣成的莲花泛着淡淡的光泽,更衬得她肤白如雪。
"这衣裳。。。"
金氏终于开口,声音冰冷如霜,
"倒是眼熟。"
"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样式。"
千代垂眸应答,姿态恭顺,
"女儿想着今日要去祈福,穿这个颜色最是合适。"
金氏接过茶盏,指尖在细腻的瓷壁上轻轻摩挲:
"你倒是记得清楚。"
茶香氤氲中,千代保持着奉茶的姿势,纹丝不动。她知道,这是金氏在试探她的耐性。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她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酸,但她依然维持着完美的礼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