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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下小说>蒋子龙的长篇蛇神>过去的故事之六

过去的故事之六(第4页)

邵南孙会心地一笑:“你甭管了,保你满意。我在两个小时之内一准赶回来,请你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到门外接应一下,免得好烟被别的造反派搜去。”

崔明一拧脖子,摆出一副“二百五”的劲头:“我看谁敢?”邵南孙跟武班侯想的一样,出了牛棚先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,认真犒劳受了委屈的嘴舌和肠胃。他上过中医学院,不敢由着性子专捡喜欢的东西吃,更不敢吃得过饱。只挑那些营养丰富的食品结结实实填了多半肚子。他大伤刚愈,身体极需来自蛋白质的矿物质、氨基酸、维生素。最后又集中补充了大约有一千毫克的钙,这是他身体所需要的数量,鬼知道究竟吞进去多少,也许只有十毫克或大大超过了一千毫克。他把一瓶炼乳抹在奶油蛋糕上,油糊糊甜腻腻地吞了下去,钙能强壮骨骼,消除紧张,防止失眠。

他把自己的肚子打发得有底儿了,才去买油漆。

染料店里买卖兴隆,尤其是红油漆销得最多。有人整桶整桶地买,还有的一买几十斤、几百斤,气魄大的单位论吨买。看来天下的造反派都想到一块去了:刷红牌子、写红标语、把黑帮脑袋染红,制造红彤彤的中国、红彤彤的世界,怎能不需要红油漆?

邵南孙见景生情,心里突然打个冷战。“黑帮”的脑袋是肉长的,不同于木头牌子,涂上油漆怎么洗掉呢?如果带着头发涂油漆,油漆将粘住头发,像活拔毛一样把头发一绺一绺地都拔下来。若是剃光头发涂油漆,油漆会堵死汗毛孔,伤害皮肤,人受得了吗?用水洗不掉,用刀刮不得,还得再买一桶汽油。涂了洗,洗完再涂,人的脑袋经得住这样揉搓吗?他又犯愁,又愤怒,最后只买了两个空油漆桶。他提着两只空桶,先到文具店买了一大包红色水彩粉。这东西照样能把脑袋涂红,却没有油性,用清水一洗就掉,不会伤害头发和皮肉;又买了刷子、推子、剃刀,以备急需,正好塞满了一只油漆桶。然后又到食品店,买了一堆蛋糕、饼干、巧克力、奶油糖、炼乳等等,塞满了另外一只空桶。当然也没有忘记再买上四盒上海产的“大前门”烟,准备向牛棚看守行贿。

崔明并未在大门外接应他。好在上午是造反派们睡懒觉的时间,邵南孙没有碰到多大麻烦就回到排练大厅。崔明正守在门口打盹儿,勉强睁开眼瞄了瞄两只油漆桶:“买来了……”

“买来了。”

“替我带的烟呢?”

邵南孙从口袋里掏出两包“大前门”递过去。

“哎,我不是叫你买卫东’吗?”崔明很不满意地嘟囔着,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邵南孙摁住了他的手:“算我送你的。”

“这……”崔明还有点不好意思,拿眼朝四处瞅瞅,心里却很得意。邵南孙这小子刚来的时候有多横,现在还不是乖乖地来巴结他,这叫不打不相识。

邵南孙乘机溜进自己的牢房。武班侯撕心裂肺的呻吟声吓了他一跳,吴性清站在武班侯的床前,望着他那血肉模糊的躯体手足无措,不知该怎样帮助他。另外两个人躺在各自的**,眼看武班侯疼得浑身抽搐,也都一筹莫展。邵南孙放下红油漆桶问:“他怎么啦?”

没有人回答他。他自知问了句蠢话,自然是在批判会上被打的,这还用问吗?

武班侯自己答腔了:“南孙,快救救我。你是大夫,疼死我了,我活不过今天了?”

“老武,我马上给你想办法,先抗住了,别泄气。给你吃点蛋糕,肚子里有食也会好受一些。”他说着话已经打开了装食品的油漆桶,分给每人两块蛋糕,外加四块奶油糖,并嘱咐说:“先吃这一点,越是饿得时间长越不能猛吃。”他把其余的食物全锁进自己的工具箱。

有蛋糕堵着嘴,武班侯安静多了。邵南孙用清水为他擦洗了伤口,检查了伤势。从表面看他伤得很惨,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条的布丝儿,如狼咬狗啃。前胸、后背和大腿,几乎没给他留下几块好皮肉,像开花馒头,往外渗着血。但伤口不深,并没有打坏骨头。脚踝部位有几处刀伤,两根大筋差一点被完全砍断。头部伤得较轻,虽然也青一块紫一块,却未出血。他用被开水烫过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,不论碰着什么地方,武班侯都龇牙咧嘴地叫喊一声:“哎呀,南孙,我还活得了吗?”

邵南孙没好气地说:“你离死还远着哪!真要这么死了,岂不太便宜你了!”

他看着武班侯那血糊肉烂的样子真有点犯愁,伤口太脏,太烂,应该打防止破伤风和止痛消炎的针,那怕有点碘酒消消毒也好。他问:“他们没说要送你去医院或请个医生来吗?”

“他们下毒手想要我的命,怎会送我上医院呢?”武班侯见邵南孙变了脸色,真的害怕了,生怕邵南孙嫉恨他在花露婵身上缺的德,不肯相救。

邵南孙确实感到作难,没有药物,就是再高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,他只好劝说武班侯少动弹:“……别处的伤也许还不碍事,就是两条腿上的大筋,被砍得只连着一点,你要格外小心。”武班侯忽然哭了:“他们就是想挑断我的大筋,还狠命掐我脖子,想毁坏我的嗓子,叫我以后登不了台唱不了戏。兔子急眼还咬人哪,我一见他们下了毒手就拼命挣扎,上身被人抱住,多亏腿脚上还有点功夫,不然今天就把这一百多斤给他们了……”

“谁?”

“除去我那个宝贝徒弟,还有谁?”

“杨忠恕?”

“他把我整死,将来福北京剧团的文武老生就由他挂头牌了。”

“刚才是他打的你?”

“他小子蒿坏损,指使一帮破鞋和活王八们围攻我,想借刀杀人。他早想好了,即使把我当场打死,也是革命群众的义愤,与他毫不相干,多阴险!”

“今天开的是什么会?他们打你总得有个名目啊。”

“‘武班侯专题批判会’”。武班侯用乞求的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邵南孙说:“好兄弟,我以前确实做过一些不是人干的事,但不能都怪我,更不够死罪。今天这个会是杨忠恕的阴谋,我站到台上偷眼往下一瞧,就猜到形势不妙,那些破鞋和她们的王八男人都坐在前三排,显然是借官台唱私戏,想找我报仇。你也知道,这些贱女人当初都是主动找的我,还不是图我有名,有钱,有权给她们分派好活儿,过去我想推都推不开她们。如今她们都是贞妇烈女,都成了受害者,就我是坏分子!造反派们还在旁边起哄,专门追问花花绿绿的细节,我说也挨打,不说也挨打。最后一咬牙,决定实话实说,谁坐得最靠前先点谁的名。把她们怎么跟我要钱,我是怎么玩的她们,一五一十,详详细细地公之于众,让群众心明眼亮,他们要再打我就是公报私仇。果然不出所料,我点了谁的名,谁立刻就耷拉脑袋,连她的王八男人也抬不起头来。他们不怕寒碜,我还怕什么?看看到底谁丢人!

牛英贤并不可怜武班侯,反倒鄙夷地说:“这就叫王八咬坏蛋!”

“老牛,你见死不救,还拿我开心。哎呀,疼死我了……”武班侯那大演员的架子一点没有了,正是他的这份熊样和赖劲儿,反倒赢得了邵南孙的怜悯。人一被关进牛棚,彼此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奇特了……

“我去想想办法。”邵南孙直起身,离开哼呀咳呀的武班侯。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花啸天,发现他眼前的蛋糕还一点没吃。邵南孙心里一动,理解了老人的心思,走过去轻声说:“您把它吃了吧,我给露婵留出来了,一会儿想办法送给她。”

邵南孙还得去找崔明,不管他心里对这个粗俗的临时工有多么厌恶,许多事情都得求他,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跟他搞好关系。通过那两包香烟,他试探出崔明爱贪小便宜,对这种人可以继续使用贿赂的办法。但要掌握时机和分寸,闹不好会被他反咬一口——腐蚀拉拢造反派的罪名可是不轻!邵南孙又私自溜出变成了牢房的化妆室,低头耷脑装着去厕所,耳朵眼睛却不闲着,帮着脑袋想主意。出了化妆室往右拐有个门,可通排演厅的后台,这个门经常锁着。即使叫他们到排演厅里去参加批判会,也不准从后门直接登台,要先出楼,围着排演大厅绕半圈儿,从剧场的正门进去。出了化妆室往左走十几米,有一道大门,出去就是京剧团的院子,旁边有一个楼梯。平时崔明就守在这儿,楼下四个男鬼,楼上两个女鬼,谁有什么举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,把前后门一上锁,他们插翅难飞。因此,他并不经常死守在这儿,不是躺在自己那间干燥朝阳的小房子里睡大觉,就是出去找自己的一伙人聊天打扑克。刚才邵南孙回来的时候看见崔明还守在这儿,这工夫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。各门上都挂着锁,小楼里阴森森、空****,静得出奇。难怪人们把它叫做“鬼楼”!平时谁也不愿意到这个不吉利的、充满晦气的地方来。就连坚信唯物主义的造反勇士们,宁愿参加敢死队去冒生命的危险,也不愿守在这座“鬼楼”里当个看守牛鬼蛇神的“鬼头”。杨忠恕却乐不得把这份差使交给一个临时工,崔明两眼一抹黑,不懂戏,不了解京剧团的历史和现状,六亲不认,老实听话,这正是杨忠恕所需要的人……

崔明一激灵:“邵南孙,你溜出来干什么?”

“你这不看见了?上茅房。”

“你不知道上厕所要先报告吗?回去,看来我还得把你们的门锁上!”

“我嗓子都快喊破了,可你听不到,只顾在楼上跟两个女犯人乱搭讪。”邵南孙又拿出过去当“前台”的嘴脸,嘻嘻笑着,话里有话。

“你?你这是什么意思?谁跟女的乱搭讪了?”崔明要翻脸,他还是没有经验,这一变颜变色反倒证明他心里发虚。

“崔师傅,你别着急,我实在憋不住了就自己跑出来啦,听到你在楼上正批判那两个女黑帮。我没别的意思,如果她们也需要油漆,我正好买得多,可以分给她们一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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