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老夫人有些尴尬地住了口,也仰头陪了一杯,见席间无人攀谈有些尴尬,赶忙眼神示意崔簪碧开口。
崔簪碧虽是个不讲究的脾性,却也知道没有一开席就求人办事的道理,她想了想,腻着嗓音寒暄起来。
“沈帅好酒量,咱们家祖上是保州府的,特意备了保州的‘刘伶醉’,沈帅若是饮不掼,倒是有江南的横泾烧酒、冬酿酒,也不知沈帅愿意喝哪一种。”
沈墀并非嗜酒之人,听见她说了,便淡淡地说道,“冬酿酒就好。”
崔簪碧见沈墀难得说话了,不免得意自己的交际能力,笑着托起了冬酿酒的酒壶,刚要探身为沈墀倒酒,这位镇抚使却把手覆住了酒盅上。
“贵府竟没有侍酒的婢女?”
崔簪碧怔了一下,看沈帅盖在酒盅上的手,手背青白,指如修竹,十分干净漂亮的样子,心里却得意一笑:男人呢终究是男人,别看这位镇抚使神姿高彻,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,实际上还不是个好色的?才开席,就点名要女人了。
她笑了一下,就往外招了招手,“江南的酒呢,还是要江南的女儿家来服侍,我家三姑娘啊,从小在姑苏长大,最是明白江南酒怎么喝——”
芝月在心里痛骂了两句色魔,接着被水莲扯进了花厅。
“我的好姑娘啊,事关姑爷的安危,姑娘就行行好……”
水莲轻声说着,托着芝月的手变成了拽着、捏着,一路引到了席上。
崔簪碧只觉得芝月身上这件儿袄子委实刺眼的紧,只是事态紧急,此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,离了席走到了芝月的身边,牵着她的手,把她按在了沈墀的身边,落了座。
“快,快给沈帅倒酒。”
芝月就看了沈墀一眼。
他眼皮不抬,只一味地看着眼前的酒盅,手指倒是从酒盅上下来了,随意地搭在酒盅旁。
她舒了一口气,站起身执起了冬酿酒的酒壶,往沈墀的酒盅里倒了下去。
无风无波,不起波澜。
孟老夫人见芝月还算识相,倒也满意了,招呼着开了席。
席间常小山和崔家人闲聊着,都很默契地不先提宴席的目的,崔簪碧不时看一眼沈墀,见他并不动筷,只闷头喝酒,便也放下了心,只等着机会开口求人。
芝月却有些紧张。
她穿的厚,二姨母给她亲自拉的椅子,偏偏离那位镇抚使很近,手臂就挨着他的手臂,她默默地往旁边动一动,拉开了一些距离。
她一边紧张,一边给沈墀倒酒。
身边人的酒盅一空,她就倒酒,沈墀仰头喝尽,她又执壶倒满,第五个回合之后,她刚要执壶,就见他默默地抬手,盖上了酒盅。
芝月一呆,抬睫看过去,身边这人侧首也看她,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。
他不说话,芝月紧张地看了看正在闲谈的外祖母和二姨母,发现没人看自己,这才舒了口气。
“不喝了?”她歪过头看他,用极小的声音问道。
沈墀嗯了一声,见她垂下眼睫,额边的发丝落下来,露出了一道新疤。
也许是察觉到了沈墀的目光,芝月抬起了头,把额发掖在了耳后。
也许是热的,也许是紧张,芝月的额上出了点细汗,镇抚使不喝酒,她就没事干了,正想着怎么退下的事,二姨母又开口了。
“缇帅今日赏脸驾临,妾身有个不情之请——”
沈墀颔首,常小山接口道:“此事我已知道了,查清楚了自会放贵府女婿归家。”
崔簪碧大喜过望,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自顾自饮下了,又欢喜地说道:“妾身见沈帅很喜欢这江南的冬酿酒,特意备了六坛子,一时就送到诏狱去。”
说是冬酿酒,但谁都知道坛子里装的是货真价实的白银,常小山不敢擅专,看向了沈墀,沈墀沉吟片刻,芝月心疼娘亲的银子,不免也看向沈墀。
视线撞上了,沈墀微微挑眉,移开了视线,道了一声好。
芝月泄了气,在心里骂了一句。
酒色财气,好色之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