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祖母差我来……”
她话说了半句,却又迟疑地住了口,方才那位梁千户已叫二姨母去探望二姨父,这不就是释放他的信号吗?她何必再问?
“我来还你的衣裳。”她还是隐约提起了昨夜发生的故事,说完却又觉出自己的蠢相,衣裳在水莲那里,自己却叫她去了轻监。
沈墀没看见衣裳。
“不想还也可以。”他听到她的声音愈说愈低,好像不太想还的样子,“不重要。”
衣裳的事就这么拿起放下了,他不开口,厅堂里的气氛变得奇怪又尴尬,芝月摩挲了一下案几,觉得自己还是要开口说些什么。
“你一向都在晚上招待客人么?”她微微偏过头问,“我等诏狱的回音等了一天。”
“无论昼夜,诏狱从不待客。”沈墀微抬了眼睫看她,看她微微偏头的样子,并不像个拘谨内敛的女孩子,“你——找我有事。”
他把话的重心放在了你这个字上面,像是特指芝月,而不是整个崔家。
芝月点点头,“我有个亲戚,这两日失去了联系,她是从小抚养我长大的乳母,想问问是不是也被错抓进了这里。”
她开门见山,也没打算迂回婉转,只是没想到这位镇抚使也没有任何迟疑,说了一声是。
“并非错抓。”
芝月闻言一颗心就落定了,她小心翼翼地抬睫看他,眼睛里带了一些恳切。
“可以放了她吗?她在灯市口做小买卖,可能会有些缺斤少两的事,但绝不至于犯下大罪,用这么大的牢房来关她,会不会有些浪费?”
沈墀的眼睛就藏了一星半点的笑,只是这笑转瞬即逝,不仔细捕捉不到。
“那殷叙就不放了。”
芝月哑然。
怎么还有这样儿戏的事?难道一次只能放一个人?
莲姑分明没犯什么事,却被无缘无故抓了进来,迫于权势,她没有和诏狱计较错抓,他却还拿乔起来。
“就不能一起放吗?”她的声音低下去,轻下去,“我也有一些银子……”
为了结交他,二姨母搬了六只装银子的坛子,这些银子还不够放两个人的吗?如果他真的不同意,她倒是可以再献出一些金银细软,不过若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,那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。
沈墀没有接她的话,却问起了她的家事。
“姑娘是苏州山塘街人氏。”
“我小时候在苏州住过,后来父母和离,娘亲把我接进了京。”芝月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,免不得有些茫然,“你要去苏州吗?我并不熟悉,不能为你向导。”
沈墀无所谓的摇头,有兵丁来续茶水,芝月这才觉出口干,她以右手托了茶盏,抿了一抿,全当湿润湿润口唇。
“我听说可以捐献一些银两,比如为诏狱里更换些家具、陈设,来换取自由……”她小心翼翼地提议,“或是镇抚使的府上,还有什么可添置的,我定尽我所能——”
为别人的事求人,她好像很不情愿,今日为了她的乳母求人,她却竭尽所能。
沈墀扬眉,“你很有钱?”
芝月颓废地摇了摇头,算了算自己运出去的那些身家,倒还可以支撑这些贿赂。
“我没什么钱。”她皱起了眉毛,叹了一口气,“只是比较敢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