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照立刻动手,将土豆萝卜洗净切块(冻得硬邦邦,切起来很费劲),和咸菜一起放进小铁锅,加上雪水,在灶上煮。老陈头则拿出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更精细一些的玉米面,他舀出两勺,用凉水调成糊,等锅里的菜汤滚开,细细地撒进去,搅成一锅稠稠的菜粥。
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灶间弥漫开来。这是林晚照来到这里后,闻到的第一顿像样的饭食香气。不是猪食的酸腐,而是粮食和蔬菜混合的、朴素的香味。
两人就着灶膛的余温,沉默地喝着热腾腾的菜粥。粗糙的粥温暖了肠胃,也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和寒意。
“你,南方人?”老陈头忽然问,眼睛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星。
林晚照心头微紧,放下碗,低声道:“是。”
“受苦了。”老陈头没追问,只是叹了口气,“这疙瘩,冬天能冻死人。能挺过来,不易。”
这话里没有试探,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淡陈述。林晚照鼻子莫名一酸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猪圈东头,墙角第三块砖下面,有个小罐子,里面有点猪油和盐。”老陈头用木棍拨了拨火,声音几乎被柴禾的噼啪声掩盖,“夜里冷得受不了,就抹点。手脚冻伤了,也用那个。”
林晚照愣住了。这是老人自己偷偷存的“私货”,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,这点猪油和盐可能是他攒了很久的宝贝。
“陈伯,我……”
“拿着。”老陈头打断她,站起身,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,“明天早点起。打草累。”说完,他提着小马灯,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风雪里,回他自己的住处去了。
工具房里,只剩下林晚照一个人,和那锅还温热的粥,以及老人那句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“拿着”。
她坐在灶膛前,火光映着她的脸。手腕上的银镯安安静静。树苗的意念传来一丝温和的暖意。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依旧清晰,但心里某个地方,却因为这一锅粥、一句提醒、一罐猪油,而悄然松动。
她忽然想起赵卫国,想起王大山连长锐利却最终留有余地的眼神,想起老陈头沉默的接纳和隐秘的关怀。这个时代,这个被风雪覆盖的北大荒,有严酷的生存法则,有不容逾越的界限,但同样也有这些朴素、坚韧、甚至有些笨拙的善意。
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末世挣扎,也不再是时空乱流中飘荡的孤魂。她有了一个可以劳动、可以吃饭、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,有了需要她照顾的十几头猪,有了一个沉默却似乎可以信赖的搭档。
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“红岸”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,身份危机随时可能爆发,但至少在此刻,在这小小的、弥漫着豆饼和菜粥香气的灶间,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“活着”,并且正在努力地“扎根”。
她小心地走到猪圈东头,按照老陈头的指示,果然在墙角第三块松动的砖下,摸出一个巴掌大的、油腻腻的粗陶罐。打开,里面是凝固的、雪白的猪油和一小撮粗盐。
将罐子仔细藏好,她回到工具房,躺在冰冷的炕上,裹紧薄被。外面风声呼啸,猪圈里偶尔传来猪的哼唧声。疲惫如潮水般涌来,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。
明天要打草。这是一个观察周围环境、熟悉地形、甚至可能获得更多信息的机会。她需要留意“红岸”基地的动静,也需要思考如何更巧妙地运用树苗和银镯的感应,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,探寻“摇篮”碎片的线索。
还有,她必须尽快让身体恢复得更好。灵泉空间……她集中精神,再次尝试。这一次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体力劳动促进了血液循环,或是老陈头那罐猪油和热粥带来了生机,她竟然感觉到,那扇“门”的缝隙,似乎又扩大了一点点!虽然依旧无法取物,但有一缕极其细微的、带着清新生命气息的能量,从中渗透出来,融入她的四肢百骸,让她伤处的痛楚明显减轻,精神也为之一振!
有希望!
就在她心中微喜,准备进一步尝试时,远处——不是“红岸”基地方向,而是更靠近连队营房那边,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夹杂着几声清晰的狗吠和人的呼喊,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。
林晚照立刻坐起身,侧耳倾听。
喧哗声很快平息下去,但狗吠声却持续了一阵,方向似乎朝着荒草甸子那边去了。
深更半夜,连队里发生了什么事?抓贼?还是……
她想起白天隐约听到的议论,说最近附近不太平,有丢东西的,也有说看到陌生影子的。
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悄然爬上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