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频挂断后的忙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,随即一切重归死寂。元一诺维持着蜷缩的姿势,脸颊埋在那片空荡冰凉的床单里,眼泪无声地濡湿了一小片布料。
那通视频,那段跑调的哼唱,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打破了维持一整天的、令人窒息的平静,却也搅起了更深沉的混乱。
乔映绾……是在安抚她吗?
用这种笨拙的、甚至有些可笑的方式?
这个认知让元一诺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,酸涩肿胀,难以呼吸。她习惯了乔映绾的掌控,习惯了她的惩罚,习惯了在她划定的界限内小心翼翼地生存。可这种近乎……温柔的姿态,让她感到陌生,甚至比直接的命令更让她无所适从。
接下来的日子,乔映绾的视频通话成了固定的仪式。通常在深夜,信号时好时坏,背景永远是那间简陋的酒店房间。她很少说话,只是隔着屏幕,看着元一诺躺下,关灯,然后开始她那不成调的哼唱。
元一诺每次都顺从地闭着眼,听着那断断续续、夹杂电流声的旋律,心里那片荒芜的冻土,仿佛被这微弱而不合时宜的“雨水”浸润,生出一种扭曲的、依赖的芽。
她开始期待夜晚的降临。
期待那片刻的、跨越山海的连接,哪怕连接的方式是如此怪异。
白天依旧漫长而空洞。她像一抹游魂,在空旷的公寓里飘荡。助理每天会准时送来三餐和必需品,偶尔会传达一两句乔映绾的吩咐——通常是关于她不能做什么。元一诺一一应下,像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。
直到某天下午,门铃罕见地响了起来。
不是助理送餐的时间。
元一诺的心猛地一提,警惕地走到门后,透过猫眼向外看。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,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。
“元一诺女士吗?有您的快递。”
元一诺犹豫了一下,乔映绾的禁令在脑海里回响——“任何人找你,都不准见”。但快递员……应该不算吧?而且,她最近并没有网购任何东西。
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门,只拉开一条缝隙。
“请问是什么?”她小声问。
快递员核对了一下单子:“寄件人姓乔,标注是……药材?”
乔映绾寄来的?药材?
元一诺签收了那个轻飘飘的箱子,关上门,心里满是疑惑。她拆开包装,里面是几个真空密封的透明小袋,装着一些她不认识的、形状奇特的植物根茎和干花,旁边还有一张打印的、字迹工整的纸条:
「山里潮湿,蚊虫多。每日取一包煮水,熏蒸房间,可驱虫防潮,安神。」
没有落款。
但元一诺认得那打印纸条的格式,是乔映绾工作室常用的模板。
她拿着那张纸条,站在原地,很久没有动。
乔映绾连这个都想到了?山里的潮湿,蚊虫,甚至……她的睡眠?
她走到厨房,按照说明取了一小包药材放进小锅里,加水,点燃灶火。很快,一股略带苦涩的、奇异的草木清香弥漫开来,并不难闻,反而有种沉静心神的感觉。
白色的水汽氤氲升腾,模糊了厨房的玻璃窗。
元一诺看着那袅袅白烟,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
这算什么?
打一巴掌,再给一颗裹着黄连的糖?
她看不懂乔映绾了。
那个只会下达命令、施加惩罚的暴君,为什么会突然披上这样一件……温柔的外衣?即使这温柔,依旧带着她特有的、不容拒绝的掌控意味——你必须用我给你的东西,必须按照我的方式“安神”。
药材的香气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。
元一诺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渺小的车流和人影。这座繁华的都市,此刻在她眼中,依旧是一个巨大的、没有出路的牢笼。
只是,看守她的狱卒,似乎换了一种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方式,来提醒她——
你永远,在我的掌控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