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棠只是望着张叔,她问:“张叔和你无冤无仇,他说什么要冤枉你!”
“也许他被人收买了!”
“是谁?”陈侃马上打断他,“谁都知道日本人想要这块地,是我们找法院把这块地判给了锦棠,我们本来已经在上面开厂生产了!可是你们这帮小人,刚开始还会用剪电线这些个活计,现在是直接要炸平了这里是吗?是啊,这里一下多了这么多冤魂,除了你们这些恶鬼,再不会有人要用这里了!”
陈侃扶住林棠,恶狠狠地说道:“锦棠,这样的人,确定是你要记挂的吗?我们走!这厂子里,还有很多人,要我们去安顿!”
林棠回望工厂,火光还在舔着天际,把她的眼睛染成两团跳动的血。
风卷着焦糊的棉絮飘过来,粘在她的睫毛上,像撒了把灰。
“解释什么?”陈侃扶着林棠,转身就走,经过乔源身边时,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他,“乔源,你以为你披着人皮,就能骗过所有人?你根本就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畜生!”
林锦棠眼睛轻轻一刹。
“锦棠,”陈侃的声音放软了些,扶着她的腰往人群走,“还有二十几个工人在临时棚里等着,警察过会儿回来,我们还要处理这里的事……”
林棠点头,她迈出一步,又停下,慢慢转过脸。脸上还沾着黑灰,眼泪冲开两道浅痕,像被雨水淋过的旧照片。
乔源被撞得踉跄了一下,他看着林棠倚在陈侃怀里,看着她的眼泪砸下来,突然,他觉得心脏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,疼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“对!”乔源突然喊起来,声音里带着破音,“是我做的!黄金虎是我杀的,梁宽是我害的,工厂也是我炸的!你满意了吗?”
林棠的身子颤了颤。她抬起头,看着乔源,“乔源,我从来没有想过,你会变成这样。”
乔源看着她的眼泪,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。他笑了,笑声里带着自嘲,“是啊,我就是这样的人。你现在知道了,是不是很失望?”
林棠看着他,随即转过身,他往前走着,脚步顿了顿,但没有回头,她后颈的碎发在风里颤着,像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。
陈侃扶着她往人群里走,路过临时棚的时候,有个工人哭着喊“林小姐”,她才慢慢抬起手,虚虚挥了挥,像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。
乔源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被火光越拉越长,最后融进人群里,变成个模糊的小点。
风卷着焦糊的棉絮飘过来,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,指尖还留着刚才想抓住她的温度,可现在,那温度像被风刮走了,只剩下刺骨的凉。
“乔爷……”阿尘走过来,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,声音里带着犹豫,“警察来了,我们是不是该……”
乔源没说话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掌心的血已经干了,结成暗褐色的痂,像块丑陋的疤。
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,刺破了夜空。
乔源抬头,看见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,像块被揉皱的银纸,泛着冷光。
他笑了笑,笑声里带着自嘲,伸手抹了把脸,却摸到满脸的泪水。
“阿尘,我们走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乔源觉着风卷着《牡丹亭》的唱词从远处飘过来,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唱得人心碎。
乔源站起来,跌跌撞撞地往汽车那边走,背影在火光里显得孤独而倔强。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和林棠之间,再也没有回头路了。
……
程青站在乔宅的窗边,看着远处的火光,嘴角的笑像开得妖艳的曼陀罗。
她挂了电话,拿起桌上的红酒,倒了一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留声机里的《牡丹亭》还在唱,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她跟着唱,声音里带着得意。
“乔源,”她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,“你以为我还是能被你三言两语、一点点温柔就感动的小姑娘?我又不是林锦棠!”、
她笑了,笑得肩膀发抖,红酒洒在月白的旗袍上,像朵血花。
月亮终于躲进了乌云里,天地间一片黑暗,只有远处的火光还在烧,像个巨大的伤口,流着血。
《牡丹亭》的唱词还在飘,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,像个魔咒,缠得人心里发闷。
程青还在笑,口里喃喃的:“我是顾曼青…佐藤樱,还是程青?是谁都不重要……但我这一切,都是林锦棠你造成的……林锦棠,我要你亲手乔源,我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中……”
第62章血色残阳
乔源风尘仆仆的回到家。
客厅的留声机还在吱呀转着,《牡丹亭》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的唱词还在耳边萦绕。
“程青!”他一进屋就喊,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怒意和慌乱,像头被猎人围猎的野兽。
他的声音几乎掀翻了整个乔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