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让我成为一口干净的井。”她轻声道,“不藏怨,不积恨,只盛眼泪。谁若想哭,可以来这儿哭一场。谁若想说,我就听着。我不驱邪,不做法,只做一件事??替他们记住。”
阿福说不出话。他看着那盏灯,忽然明白,它为何不灭。因为它照的不是亡魂,而是生者的伤口。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,其实都带着未愈的痛,不敢对天说,不敢对人言,只能偷偷塞进一张纸条,希望有谁能替他们扛一扛。
午后,天空再度阴沉。一名少年踉跄而来,衣衫褴褛,脸上带伤。他蹲在门槛外,颤抖着手写下:
>“我叫李石头,爹娘说我克亲,把我赶出家门。我每天睡坟地,吃野菜。我不恨他们……可我想知道,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出生?”
白灵走出殿门,蹲在他面前,轻轻接过纸条。
“你该出生。”她说,“因为你在这里写字,因为你还在呼吸,因为你心里还怕、还痛、还想被爱??这就证明你值得活着。”
少年猛地抬头,眼中泪水滚落。
白灵转身回殿,取来一碗热粥,递给他:“吃吧。守莲殿不赶人。你想留多久,就留多久。”
少年哽咽着接过,低头啜饮,热气模糊了视线。片刻后,他忽然跪下,磕了一个头:“谢谢……谢谢您记得我。”
白灵扶他起身,回头看向林小满。小女孩正站在灯下,默默记录:“李石头,已录。”
当晚,风雨大作。雷声滚滚,电光撕裂夜幕。守莲殿梁上古钟再度自鸣,**咚??**一声震彻全镇。三十六盏魂灯齐齐闪烁,竟有一盏幽蓝之灯微微亮起,随即熄灭。
阿福脸色大变:“是林知远的灯!他……他不该有愿力残留!”
白灵却神色平静:“不是他回来了。是他当年未说完的话,借这场雨,传到了今天。”
她取出《守忆录》,翻开夹着槐叶的那一页,发现叶脉间浮现出新的字迹:
>“若世人皆善,何来巡忆司?
>若天地有情,何来无名魂?
>我以命赎罪,非因我错,而因我知错。
>而你,白灵,不必赎,只需记。”
字迹苍劲,正是林知远手书。
白灵合上书,仰望铜钟,低语:“你放心。我会继续记下去。不只是你,不只是小满,不只是阿七、石头……所有被抛弃的名字,我都会接住。”
风雨愈烈,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一人披蓑戴笠,拄拐而至,正是那位曾写“负心人投井”的老书生。他浑身湿透,却执意留下一封信,转身离去。
白灵展开信,只见上面写道:
>“昨夜梦中,她来了。穿着当年嫁衣,对我笑。她说:‘我原谅你了。’
>我知道,是你替我说了那句‘对不起’。”
她将信投入铜炉,火焰腾起,琴声忽起。盲眼琴师不知何时已坐于殿角,指尖流淌出柔缓曲调,正是那首《相思引》。琴声悠悠,穿透风雨,仿佛真有一位女子踏歌而来,轻轻抚过老书生湿透的肩头。
林小满坐在灯下,轻声念:“王秀兰,已录。与李文昭,团圆。”
白灵忽觉胸口一阵剧痛,喉头一甜,鲜血溢出。她抬手抹去,却仍坚持站立。阿福急忙扶住她:“你不能再这样了!你的神识已经碎裂,再强行接纳执念,你会魂飞魄散!”
她摇头:“我还撑得住。只要灯还亮着,我就不能倒。”
“可你是为了什么?!”阿福嘶吼,“你图什么?名声?功德?还是……自我折磨?”
白灵望向那盏灯,轻声道:“我图一个‘在’字。
有人痛,我让他知道,他不是一个人在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