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哭,我让他知道,有人愿意听他哭。
有人觉得自己不该存在,我就告诉他:你在,我在,你就存在。”
阿福愣住,久久无言。
三日后,小镇迎来一场罕见的日晕。阳光穿过云层,洒在守莲殿屋檐,金光流转,宛如佛光普照。殿前木牌旁,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:
**“今日新增名字:十二。”**
孩子们开始传说,夜里能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殿前石阶上,手里拿着本子,逢人便问:“你有没有想说却不敢说的话?”
有人说她是鬼,有人说她是仙,但更多人说:“她是守灯人。”
某夜,白灵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,四顾无人。远处有一口井,井边站着无数模糊身影,皆低头不语。她走近,才发现那些身影手中都握着一张纸条,上面字迹模糊,唯有名字缺失。
她蹲下身,一一为他们写下姓名。
“张氏女,十五岁,溺亡于河。”
“赵大牛,四十岁,饿死在逃荒路上。”
“孙阿婆,七十三岁,病逝无人知。”
每写一个,那身影便渐渐清晰,最终化作一点微光,升向天际。
直到最后,只剩一个最小的身影,躲在井后,瑟瑟发抖。
白灵走过去,轻声问:“你叫什么?”
那孩子抬起头,竟是六岁时的她自己。
“我没有名字。”小女孩哭着说,“他们都叫我‘扫把星’,说是我克死了爹娘。”
白灵心如刀割。她抱紧幼年的自己,哽咽道:“你有名字。你是白灵,生于甲辰年春,卒于……不,你还没死。你会活很久,久到能记住所有人。”
她以血为墨,写下自己的名字,贴在小女孩胸口。
刹那间,荒原花开,井水清澈,所有亡魂转身对她行礼,然后逐一消散。
她醒来时,天光微亮,唇边仍有泪痕。林小满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《未名簿》,轻声说:“姐姐,你梦见大家了。”
白灵点头:“我也梦见了我自己。”
“那你现在,是不是也不怕了?”
她笑了:“不怕了。因为我终于明白,我不是为了赎罪才活着。我是为了记住,才活着。”
数月过去,守莲殿声名渐起。不仅清溪镇,连周边村落也有人跋涉而来。有人送来婴儿襁褓,说孩子夭折未命名;有人带来断剑残甲,说兄弟战死无碑;更有女子悄悄放下绣帕,上书:“我被夫家休弃,只因不能生子。我不怨他,但我想让这个世界知道,我曾爱过。”
白灵一一收录,焚化,记名。她的身体日渐虚弱,行走需扶墙,说话常喘息,可眼神却愈发清明。阿福请来大夫,诊脉后摇头:“她不是病,是魂损。每接一个名字,她的魂就被撕去一块。若不停止,半年之内,必香消玉殒。”
消息传开,镇民惶然。有人提议:“不如关了殿门,不要再收名字了。”
当晚,殿前突然聚集百人,手持灯笼,默立不语。白灵推开殿门,震惊不已。
一位老妇上前,颤声道:“我们商量过了。名字,我们自己记。可灯……不能灭。”
众人齐声:“灯不能灭。”
白灵泪如雨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