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落之时，空间塌陷寸许，一道漆黑裂缝自刀锋延伸而出，直逼对方咽喉。青衫老者终于动容，急忙后退，同时猛摇铜铃。第二声叮响荡开，竟在身前凝成一面冰镜，硬生生挡住了归墟之力。
然而，就在冰镜碎裂的瞬间，贺灵川嘴角微扬。
“你忘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真正的杀招，从来不在刀上。”
只见那破碎的冰屑并未落地，反而悬浮空中，每一粒都映出贺灵川的身影。下一息，万千影像齐齐举刀，万道归墟斩叠加而至！
青衫老者发出一声凄厉嘶吼，身躯当场炸裂，化作漫天灰雾。但那些灰雾并未消散，反而迅速聚拢，重新凝聚成人形，只是这一次，他的胸口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，里面跳动着一块猩红晶体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贺灵川盯着那颗心，“你是靠这个维持存在的？借用地母石心中的残渣，模拟生命律动？”
青衫老者不语，只是死死盯着他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。
贺灵川却不追击，反而收刀入鞘。“我不杀你。”他说，“我要你活着回去，告诉另外两个??若想复仇，便亲自来找我。躲在这种傀儡躯壳里，算什么英雄？”
说罢，他转身离去，留下一句轻叹：“你也曾是枭雄，何必沦为执念的奴隶。”
青衫老者僵立原地，灰雾缭绕，良久之后，才缓缓跪下，双手捧起那颗跳动的心脏，低头吻了一下，随即化作一阵狂风，卷着冰雪呼啸北去。
与此同时，西方钟声戛然而止。
贺灵川脚步一顿，回头望去。
远方山巅，一道黑影伫立，披着破旧袈裟，头戴斗笠，看不清面容。他手中握着一口锈迹斑斑的小钟，正轻轻抚摸。
“第三个……倒是聪明。”贺灵川喃喃，“知道不来硬碰，只以音波扰人心神。”
朱小娘走近，低声道：“他在做什么？”
“诵经。”贺灵川眯起眼，“不是普通的经文，是《往生咒》的逆版??唤魂经。他在试图召回下官飚残留在世间的全部执念，包括那些早已死去的手下、亲信、甚至仇家。”
凌金宝听得毛骨悚然：“那要是让他成功了，岂不是整个玉京城都要变成鬼域？”
“不会。”贺灵川摇头，“他现在做的，是在编织一场梦。用声音构建幻境，诱使我们陷入回忆与悔恨之中。这种手段，对付普通人或许有效，但对于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看向朱小娘，“对于我们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来说，最可怕的不是过去的罪，而是无法面对的真相。”
话音落下，西方钟声再起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单调的嗡鸣，而是化作无数人声??哭喊、哀求、诅咒、呼唤……
“阿爹……你为什么要杀我？”
“师兄，你说过要护我一生的！”
“贺灵川！你答应过我不碰那枚丹药的！”
“小帝，您为何背弃誓言？！”
声浪滚滚而来，众人皆觉头脑胀痛，眼前浮现过往片段。包驰海抱住头颅蜷缩在地，霍楠弘牙关打颤，连凌金宝也不由自主跪了下来。
唯有贺灵川站着。
他闭上双眼，任由那些声音穿透耳膜，撕扯灵魂。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：少年时亲手毒杀恩师夺取功法；长风谷内火烧三百叛徒，烈焰中婴儿啼哭不止；还有那一夜，他站在玉京城最高处，看着地母石心嵌入祭坛，脚下百万生灵化为尘埃……
“你错了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如水，“我不是背弃誓言，我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。”
此言一出，四周声浪骤然停滞。
远处山巅，黑影微微一颤。
贺灵川睁开眼，眸中再无波动。“你以为，我会因愧疚而崩溃？可你知道吗……每一次杀戮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每一个名字，每一张脸，我都在夜里反复咀嚼。我不是圣人，也不是恶魔。我只是……选择了这条路，并承担一切代价。”
他一步步向前走去，每踏出一步，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隙，蔓延至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