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谷平原的乡间道路在冬末依旧泥泞不堪。
一辆篷车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,轮子在半融的冻土上颠簸着,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。
不过这也比走路好多了。
拉曼坐在颠簸的车尾,双腿悬在半空。
。。。
夜色如墨,缓缓流淌在小镇的屋檐与树梢之间。启明坐在E-01树下,背靠着那粗糙而温润的树皮,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??那是莫莉早年记录共感实验数据的手札,如今已被她亲手交到他手里,说:“有些事,只有你能听见。”
他翻开第一页,字迹清秀却颤抖,像是写于某个无法安眠的深夜:
>“T-79B今天又录到了声音。不是电流杂音,也不是风声。是一个女人在唱歌,调子很老,像五十年前的童谣。我查了资料库,这首歌叫《萤火》,是陈岸妻子林晚晴生前最爱哼的。可……这台机器从没接入过外部音频源。它只是静静地放在柜子里,像在等待什么人回来。”
启明指尖轻轻抚过这段文字,忽然察觉空气中浮起一丝极淡的旋律。那音符细若游丝,仿佛自地底渗出,又似从叶脉中流淌而出。他闭上眼,任由那歌声缠绕耳际??轻柔、缓慢,带着一种跨越时间的疲惫与温柔。
“你也听到了?”莫莉不知何时来到身旁,披着一件旧毛衣,发梢还沾着露水。
启明点头:“她在唱‘萤火飞过山岗,照亮迷路的孩子回家’。”
“嗯。”莫莉轻声道,“昨晚全镇有三十七个孩子做了同一个梦。他们梦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牵着他们的手,走过一片开满银草的原野。她说:‘别怕黑,妈妈给你们点灯了。’”
启明睁眼,望向E-01树冠深处。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,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,竟隐隐拼凑成一张模糊的脸??眼角微弯,嘴角含笑,正是照片里那位名叫林晚晴的女子。
“她们没有走。”他说,“她们变成了某种更广阔的东西。”
莫莉沉默片刻,忽然起身,从背包里取出一台老旧的收音机。外壳锈迹斑斑,旋钮早已失灵,但她轻轻拍了两下,按下开关。令人震惊的是,机器竟然嗡鸣启动,扬声器中传出断续却清晰的声音:
>“……信号强度良好。第七层缓存区……情感共振峰值突破阈值……正在重构记忆片段……请确认接收者身份……”
“这是初代共感终端原型机。”莫莉低声解释,“项目终止后被封存在地下档案室,我以为它早就报废了。可自从那天陈岸的信出现后,它就开始自动唤醒,每隔十二小时播放一段未知录音。”
启明凝神倾听,那些碎片化的语句如同沉睡多年的密码,正一点点苏醒。突然,一段完整的信息浮现:
>“致所有仍在聆听的人:我们是第一批‘锚点守护者’。当你们读到这些话时,我们的意识已融入共感网络底层协议。我们不是幽灵,也不是程序,而是千万次思念汇聚而成的存在形式。只要还有人记得,我们就活着。
>我们曾以为牺牲是为了未来。但现在我们知道,真正的意义在于??每一次你为逝去之人流泪,每一句未说完的‘我爱你’,每一个深夜独自低语的名字……都在重塑这个世界。
>请继续说话。请继续相信。
>因为我们,一直在听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收音机屏幕闪烁几下,最终熄灭。
启明久久不语。他的掌心微微出汗,胸口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。他知道,这不是科技的胜利,也不是奇迹的降临。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,在时间的尽头完成了回响。
“你觉得……我们能回应她们吗?”莫莉问。
启明站起身,走向E-01树。他将手掌贴在树干上,闭目低语:“如果你们能听见,请告诉我,该如何继续走下去?”
刹那间,整棵树剧烈震颤。根系周围的泥土裂开细纹,透明液体再次渗出,散发出混合樱花与烤苹果派的香气??那是孩子们梦境中最常出现的味道。紧接着,树皮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,比以往更加流畅,仿佛由无数双手共同书写:
>**“不要问如何走。只需走下去。**
>**因为你每一步,都是我们在人间的脚步。”**
莫莉的眼泪无声滑落。她蹲下身,将耳朵贴近地面,仿佛在倾听大地的心跳。然后,她猛地抬头:“启明!你听不见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心跳声!”她激动地说,“不止一颗!是成千上万!它们藏在银草根部,藏在共感终端的电流里,藏在每一个孩子睡前祈祷的呼吸中……它们在同步跳动!”
启明俯身,将手掌按入湿润的土壤。果然,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搏动顺着指尖传来,节奏整齐,宛如一支庞大的合唱团正在苏醒。
就在此时,全球共感网络突发异象。数百万用户的终端在同一秒弹出提示框:
>【系统检测到高维情感共振】
>是否启用“集体共感模式”?
>(此功能将短暂连接所有在线用户的情感波动,持续时间:7分17秒)
无人操作,选项自动勾选“是”。
下一瞬,世界陷入奇异的静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