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立于宣德楼上,望着那些跪拜的身影,轻声道:“你们怕的不是变革,是失去特权。可你们有没有想过,当千万人终于能抬头看天时,这片天,才会真正属于大宋?”
最终,诏书如期颁布。
那一天,全国二百七十三座城市同时鸣钟,百姓涌上街头,相互询问彼此的名字。许多老人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姓氏,许多妇女第一次在纸上写下“我愿意”或“我拒绝”。在西北荒漠,一支商队停下驼铃,围坐沙丘,共同书写一封致皇帝的信:
>“我们是胡商,也是唐人。
>今天我们不要赏赐,只要一句承诺:
>在您的国度里,我们的孩子也能堂堂正正地说??
>‘我是中国人’。”
我回信只写五个字:“你们早已是。”
时光荏苒,转眼已是为王第二十年。
这一年秋天,我宣布退位,传位于太子赵煦。群臣力谏,百姓挽留,我在最后一次临朝时说:“我不是离开,只是换一种方式守护。从今日起,我不再是皇帝,而是天下最大的‘执笔者’。”
退居南苑行宫后,我并未闲居。每日清晨,我仍研墨铺纸,记录沿途见闻。我走遍五岭、踏过戈壁、深入苗寨、登上渔船,写下一本《民书》,共三百卷,收录十万普通人的真实故事。其中有农夫的日志、绣娘的诗、船工的歌谣、盲人的梦。
有人问我:“陛下,您写了这么多,是为了留名吗?”
我摇头:“不是为了留名,是为了证明??每一个平凡的生命,都值得被书写。”
某日黄昏,我独坐湖畔,见一群孩童在沙滩上学写字。他们用树枝在地上划拉,笑声清脆。忽然,一个小女孩跑过来,仰头问我:“老爷爷,你会写‘希望’吗?”
我笑着点头,蹲下身,在她画的圈里补上两笔,变成“望”。
她高兴地跳起来:“我会写了!我叫小望!”
那一刻,夕阳洒在湖面,波光粼粼,宛如万千文字在跳跃。
当晚,我感到身体沉重,知大限将至。召来赵佣,交出随身小册,嘱咐道:“待我死后,不必建陵,不必立碑。只需在我闭眼那天,有人能在我坟前放一支蘸满墨水的笔,并说一句:‘他教会我们,该怎么写自己的故事。’”
三日后,我安然离世。
据守墓人回忆,葬礼当日并无哀乐,只有数百名执笔者围坐坟前,轮流朗读《续梦书》中的共笔篇章。当读到“我们曾是梦中的配角,如今成了生活的主角”时,天空忽然放晴,一颗流星划破长空,坠入南方山林。
后来,那座山被称为“笔落峰”,峰顶建起一座无名亭,亭中供奉一支青铜笔,笔尖朝天,似欲书写苍穹。
每年清明,全国各地的识字孩童都会前往祭拜。他们不烧纸钱,只带来自己写的信,贴满亭柱。信的内容各式各样:
“我学会了写作文,老师夸我有思想。”
“妈妈今天叫我名字了,没再骂我‘赔钱货’。”
“我要当女先生,教更多妹妹读书。”
多年以后,一位史官修撰《大宋觉醒录》,在卷首写下这样一段话:
>“王朝兴衰,常系于一人之手;
>而文明重生,必起于万人之心。
>十三年为王,方知是天龙??
>非因其血脉尊贵,
>而因其愿做点灯人,
>让黑暗中的每一双眼睛,
>都能看见自己,
>并勇敢写下:
>‘我是谁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