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诛启言之源……楚焰璃……格杀勿论。”
楚焰璃仰头望去,瞳孔微缩。这不是普通符诏,而是传说中的“群体心咒”,以百万被洗脑之人的潜意识为柴薪点燃,威力足以抹去神魂印记。一旦完全降临,不仅她将灰飞烟灭,连所有曾因她而开口之人,都将重新陷入失忆深渊。
她知道,这是朝廷最后的手段。他们不怕反抗,怕的是觉醒的连锁反应。所以必须用一场覆盖九州的“精神清洗”,斩断一切可能萌芽的真话。
但她亦笑了。
“你们忘了。”她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凝聚一团幽蓝火焰,“言语最可怕的地方,从来不是说出来那一刻,而是它早已悄悄种进了心里。”
火焰腾起,映照她冷峻侧颜。她并未迎战,而是将火焰投入自己胸口??那是心洲所在,百万倾诉者的记忆熔炉。刹那间,整个南荒大地震动,无数道光柱自地下冲天而起,遍及村落、山谷、废井、古墓……凡是曾有人低声呢喃“不对”的地方,此刻皆燃起一朵蓝莲。
这是反向共鸣。
她以自身为引,唤醒所有曾被触动过的灵魂。哪怕他们如今再度沉默,哪怕他们已被迫遗忘,只要心底还残留一丝对真实的渴望,蓝莲就会替他们发声。
光柱汇聚成河,逆流苍穹,直击归墟诏云。两股力量相撞,没有惊天爆炸,只有持续不断的撕裂声,宛如千万张嘴同时咬碎谎言。
云层开始溃散,露出其后隐藏的真相??九具漂浮的棺椁,皆由黑檀制成,棺面刻满“忠”“顺”“谨”“畏”等字。每一具内,都封存着一位“缄默使”,他们是自愿献祭的文官,终生不说一句质疑之语,死后仍以魂魄维系诏令运转。
楚焰璃目光扫过,忽然轻叹:“你们也曾想说话吧?”
她并指为剑,隔空一点。第一具棺椁应声开启,里面的老者双目紧闭,嘴唇干裂,胸前挂着一块铜牌,上书“三十年未违圣训”。然而在他额前,一道细小裂痕悄然蔓延。
片刻后,老者嘴唇微动,吐出两个几乎无声的字:
“……妻子……”
紧接着,第二具棺椁震动,一名年轻官员睁开了眼:“我不该签字……那份冤案……”
第三具、第四具……直至九棺尽开,九道声音虽弱,却如针尖刺破巨幕。归墟诏终于崩解,化作灰烬飘散。
天地重归清明。
楚焰璃单膝跪地,嘴角溢血。强行逆转心洲能量,代价极重。但她仍撑着站起,望向北方。
那里,皇城所在之地,一道紫气冲霄,隐隐有龙吟回荡。显然,皇帝已知归墟诏失败,必将亲自动手。
她深吸一口气,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??那是陆萤昨夜用血写完童谣后,悄悄塞进她手中的。种子表面刻着极细的小字:“哥哥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。”
她将其置于掌心,以心头精血浇灌。刹那间,种子发芽,生长,迅速化作一株半透明的蓝莲,花瓣之上,浮现出一行字迹:
>“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不敢说了,请替我大声喊一次:‘这不对!’”
楚焰璃凝视良久,终于点头。
她将蓝莲吞下。
瞬间,全身骨骼发出脆响,经脉如被烈火焚烧。这不是修炼,是蜕变。她不再是单纯的启言者,而将成为“言之本身”??一个行走于人间的宣言,一段永不消逝的回音。
当她再次睁眼,眸中已无黑白,唯余湛蓝莲光流转。她迈步而出,所过之处,枯木逢春,聋者复聪,哑者能言。有牧童突然唱起祖辈传下的禁歌,有老妇指着祠堂牌位怒吼“你根本不是我丈夫的父亲!”,甚至一头牛都停下咀嚼,低哞道:“我也渴了。”
万物皆语。
而在极北冰渊之下,那座升起的青铜宫殿终于浮出海面。殿门缓缓开启,一道身影缓步走出。他身穿褪色麻衣,背负断裂竹简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双眼明亮如星。
他抬头望向南方,轻轻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传遍三界:
“来了。”
与此同时,楚焰璃正踏入一座荒废书院。院中石碑倒地,字迹磨灭,唯有角落一处浅坑,盛着雨水。她蹲下身,看着水中倒影。
那不再是她的脸。
水中映出的,是一个模糊黑影,盘踞于她肩头,双目猩红,嘴角咧至耳根??正是传说中的“心魔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