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京抬眼打量林召棠身后几位林牧业部门领导,看得出来,他们表情似乎很焦灼,实则眼睛眨巴眨巴透着笃定,民族问题在中原是条不可触碰的红线,省长胆子再肥也不敢直接下令抓人。
这种事往往一声令下就能解决问题,说穿了就是继续砸钱呗,花钱买平安。
几十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,没人敢也事实上没法从根本上化解处置不合理的历史产物:
牧民凭什么一味坚持游牧生活?我还喜欢田园风光呢,为啥不给在西湖安排个小院子?
长长思忖,蓝京问道:
“莫拉滩位于什么地方,有地图吗?”
林召棠带的那班干部面面相觑,都没想到带地图向省长汇报工作,幸亏熟知蓝京风格的乐锦强早有准备,找了份陇三晋南区域的地形图摊到桌上。
“哦,莫地滩海拔两千七百米,日照应该不错的。”蓝京道。
“就因为日照太强,每年达到3000小时日长,水气蒸发严重;另一方面地表过度放牧导致泽被稀少,蓄不住水日益荒漠化,而且高海拔风力很大,好不容易长点草也被刮跑。”
林召棠道。
“莫地滩周边七个牧场每年赶着牛羊到几十公里外深山放牧……”
蓝京沉吟道,“为何不索性全部搬迁过去呢?省得来回跑,增加放牧成本,对牛羊生长也不利。”
林召棠道:“跨区放牧本身就是对七个牧场规模的限制,否则都搬到草肥水美的深山里面,牛羊数量急剧增加,早晚把那边又干成荒漠,地方正府也是左右为难呢,蓝省长。”
“六万亩面积的莫地滩,撤销七个牧区后封闭起来准备干什么?”蓝京又问。
“短时间内只能撂荒,啥也干不成,”林召棠道,“荒漠最缺的是水,但每年山上冰雪融化流下来的水又涵养不住,造成恶性循环,因此陇山通行做法是减少人为破坏,依赖大自然的力量慢慢恢复生态。”
啥也不干,靠天吃饭。
这就是陇山干部。
蓝京噎了口气,停顿半晌道:“人类耗得过大自然吗?八十年代初某导演为了追求电影效果,把藏北一处冰川炸了个豁口,二十多年过去了,豁口还没自然修复……面对漫无边际的被人类活动糟蹋的荒漠,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。”
“做点……什么?”
林召棠等领导都愣住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蓝京,心想荒成那付模样还能做什么?
旁边冷眼打量的乐锦强内心感慨不已,同样的话要是换在围城,蓝京根本不需要说这么多,一个眼神递过去,司马昊、钟皓等亲信心腹就知道应该怎么做;要是换在金河,郑乙健等得力干将哪怕暂时琢磨不透,也会先把任务认领下来回去慢慢研究,绝对不可能象眼前这班干部很傻很天真之态。
为什么领导都喜欢重用亲信心腹呢?未必尽想着干坏事,事实上做好事、做实事、推进工作也需要自己人呐。
蓝京情绪却无丝毫波澜,类似目光、眼神、表情,他在涧水见识过,在紫寺领教过,隐隐包含的内容是:
你闲得慌扯蛋么?
蓝京拿铅笔在地图上划了条线,道:
“多年前紫寺城北新区西北角也有块类似荒漠,没它大,两三万亩面积吧,海拔也只有一千多米,日照时长差不多每年3000左右,当时正府主导下搞了桩什么实验工程?”
他目光炯炯道,“光伏发电综合生态工程,各位听说过吗?”
林召棠等领导知道个鬼啊,都目光茫然作沉思状,倒是郭安民写材料需要阅读大量报刊和内部材料,略加一二,道:
“应该是紫寺正府总结推广的‘草原管家’项目,板上发电、板下种草、板间养殖,既解决清洁能源问题,又治理了荒漠,还发展了现代畜牧业模式,达到生态、经济、社会三大效益统一。”
“哦,这里所说的板是指光伏电板?”林召棠终于反应过来。
蓝京道:
“一马平川、广茂无垠的荒漠,三千米的海拔,每年3000小时日照,正适合搞光伏产业,建设期间要注意调整光伏板参数,板间距从普通的3米扩到5米,高度保持在1。5米到1。8米之间,这样不耽误发电,又给羊群留足活动空间,一举两得!”
蓝京续道,“光伏板为何有这样神奇的作用?原理很简单,原本被水土流失、被风水吹得寸草不生的地面,在牢靠坚固的光伏板保护下,日照减少60%-80%,水汽蒸发降低40%,风力穿透板子后削弱到一半,这样便能迅速恢复植被,之后羊群介入自然放牧,又形成吃草-施肥、长草的良性循环,无须额外投入便能达到生态平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