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独户部尚书赵德全拍案而起:“陛下!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!一旦让儒门掌握监察之权,将来必架空六部,重现百年前‘文官专政’之祸!”
萧景珩尚未开口,萧景知却起身拱手:“赵大人所虑甚是。然则,堵不如疏。昔日秦始皇焚书坑儒,汉武帝罢黜百家,皆未能根除思想之争。唯有将其纳入体制,方可引导其向善。”
他顿了顿,朗声道:“儿臣以为,儒门并非敌人,而是伙伴。他们追求秩序、强调伦理、重视教化,正是朝廷所需。关键在于,如何让他们明白??真正的权力,不在虚幻的‘显圣’,而在实干的‘为民’。”
殿内一时寂静。
萧景珩看着儿子,眼中欣慰更深:“景知此言,可谓得治国之要义。”
他环视群臣,沉声道:“新政准行。另加一条:今后凡欲参政之儒士,须先赴边疆或灾区任职三年,考核合格者,方准入中枢。”
众臣皆拜:“陛下圣明!”
散朝之后,父子二人漫步御花园。
萧景珩忽然问:“景知,你可恨你母亲?”
萧景知一怔。
他母亲乃前朝遗族,因牵连一场未遂政变,被幽禁冷宫十余年,直至病逝。此事朝廷讳莫如深,连他也直到去年才知晓真相。
“曾经恨过。”他低声答,“恨她为何不逃,为何不反抗。后来我才明白,她是为了保全我,才甘愿被困。她不是懦弱,是牺牲。”
萧景珩停下脚步,望着池中游鱼,声音低沉:“你母亲姓陆,名清漪,正是陆九渊的亲妹妹。当年她若随兄长离开,本可逍遥江湖。但她选择了留下,因为她相信,唯有从内部改变,才能真正拯救这个国家。”
萧景知心头剧震:“所以……陆先生他知道这一切?”
“他知道。”萧景珩点头,“所以他一直暗中关注你。那封留在北镇抚司的信,不只是警告,更是试探??他在看,你是否继承了你母亲的风骨。”
萧景知默然良久,终是坚定道:“我会让他看到,陆家的女儿没有白死,陆家的儿子也不会迷失方向。”
春风拂面,柳絮纷飞。
与此同时,南方某座深山古庙中。
陆九渊盘膝而坐,面前摆着一副棋局,黑白交错,如战阵排布。
一位蒙面女子悄然走入,低声道:“大人,北方消息已至。姜云启动新政,儒盟内部已有动摇。”
陆九渊拈起一枚黑子,轻轻落下:“很好。棋局开始了。”
女子犹豫道:“可我们真的要支持姜云?他毕竟是锦衣卫首领,手上沾满儒门鲜血。”
“血债要用血偿。”陆九渊目光深远,“但有些人,即使走在黑暗里,心里仍点着一盏灯。姜云就是这样的人。我们不需要圣人显灵,我们需要的是??能在泥泞中前行的凡人。”
他抬头望向庙外苍茫群山,喃喃道:
“这场仗,不是儒与皇之争,而是真道与伪道之战。胜负未定,棋子未落,谁又能断言,最终执子者是谁?”
雨又下了起来。
京城街头,一名孩童蹲在墙角,用树枝在地上写字。
一笔一划,歪歪扭扭,却是两个字:
**公道**
远处,姜婉儿撑伞走过,看见那字,微微一笑。
她没有打扰,只是悄悄放下一枚铜钱,转身离去。
风起云涌,江湖未静。
而这世间,总有那么一些人,在黑暗中执灯,在洪流中立誓,在是非之间,写下属于自己的“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