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认无人靠近,车厢平稳行驶起来后,姬如雪脸上那层冰冷的硬壳才稍稍融化些许。
她侧过头,看向身边正襟危坐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洛云裳,声音压得极低:“你刚才,差点就应了那门亲事?”
她的语调里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似有关切,又仿佛是对那种轻易“屈服”的本能厌弃。
洛云裳感受到对方话语中并无恶意,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些。她转过脸,昏暗中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“多谢姬捕快出手相助。”声音轻柔,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,“云裳……需要一些时间周旋。”
她顿了顿,提及姐姐时的声音染上了一层阴霾:“家姐当年,便是如此……风光大嫁。那桩婚事背后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但其中的苦楚与无奈,已不言而喻。
姬如雪沉默了片刻,车厢里只听得见车轮滚动的声音,单调而沉闷。
随后,一声极低的、压抑的咒骂从她齿缝间挤出:“这该死的世道!这些吃人的礼教!”那声音里的愤懑与同情,真实不虚。
与姬如雪这般近距离接触,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与自己截然不同,却同样渴望挣脱束缚的强烈气息,洛云裳体内沉寂的《缚凰诀》暖流,似乎也被引动了。
它在丹田处微微波动,仿佛找到了某种遥远的共鸣,流转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分。那温暖的感觉,在层层衣物的束缚下,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你以为我这身皮就好过?”姬如雪自嘲般地扯了扯自己硬挺的衣襟,“身为女捕快,看似比你们多了几分自由,实则步步维艰。上司的刁难,同僚的排挤……这身官服,又何尝不是另一重枷锁?”
她的话语里,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。
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巷口缓缓停下。姬如雪掀开车帘一角,确认外面无人。
“这里相对安全些。”她递给洛云裳一枚小巧的、刻着奇特花纹的竹哨,“若有急事,或是那三天之期将近,以此物联络,去城南‘晚风茶馆’二楼雅间,自有人接应。”
她收回手,声音恢复了几分捕快的冷硬:“‘珍宝阁失窃案’只是个由头,能拖延一时。你自己务必小心洛家和沧浪城那边,他们不会轻易罢休。”
洛云裳接过那枚冰凉的竹哨,紧紧攥在覆盖着“云丝软笼”手套的掌心。竹哨的纹路硌着皮肉,带来一丝尖锐的触感。
她低声道:“多谢。”
姬如雪没再多言,利落下车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。
车夫也已离开,只留下洛云裳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。
暂时的自由,如同稀薄的空气,让她得以喘息,却无法驱散周身的寒意。
商会的压力暂时被推开,这是她凭着一点急智和抓住那一线机会,赢得的第一个小小的回合。
然而,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,洛乘风和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沧浪城少主那边,一旦得知此事,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?
姬如雪的介入,是福是祸,尚未可知。
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危机四伏。
洛云裳深深吸了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压抑。
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丹田的位置,感受着那缕因《缚凰诀》而生的、微弱却执着的暖流。
这是她唯一的武器,也是唯一的希望。无论如何,她绝不能像姐姐那样,被这华丽的囚笼彻底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