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内百合香的甜腻与陈霄留下的浊气尚未完全散尽,姬如雪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。
洛云裳维持着端坐的姿态,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动静,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香气的浊息。
肩背处被“正仪”强行拉直带来的酸麻感,如同细密的针,扎遍了每一寸肌肤。
晚晴上前,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。
“不必。”洛云裳轻声阻止,自己扶着矮榻的边缘,一点点尝试站起。繁复的裙裾层层叠叠,如同华美的水藻,缠绕着她的双腿,每动一下都需耗费额外的力气,裙摆上缀着的玉石珍珠互相碰撞,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。
她感觉像是从一个精美的壳里挣脱出来,每寸肌肉都在抗议着长时间的僵硬。
回到自己清冷的院落,屏退了晚晴,洛云裳才彻底松懈下来。
她走到镜前,看着镜中人苍白的面容和被礼教、衣饰精心塑造出的温婉模样。
夜色渐深,虫鸣渐息。
洛云裳换下白日那身繁复的礼服,穿上了一件名为“素心缠”的寝衣。
这寝衣以极软的云缎制成,触感冰凉柔滑,却在腰腹、手腕、脚踝处都缝入了特制的软束带,收束得恰到好处,既保证夜晚仪态,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规矩的束缚。
她盘膝坐在铺着软垫的床榻上,闭目凝神,引导着丹田内那股因白日压迫而愈发活跃的《缚凰诀》暖流。
这“素心缠”带来的持续压力,竟也如同燃料一般,丝丝缕缕地汇入那暖流之中,助其运转,冲击着身体的细微经络。
烛火摇曳,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,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绵长而压抑的呼吸声。
那本泛黄的剑谱残页被她摊开在膝上。
借着烛光,她再次描摹着上面模糊的图形与古怪的符号,尤其是姬如雪指出的那个形似火焰飞鸟的“拜火玄宗”印记。
母亲……拜火玄宗……九幽教……缚凰阁……陈家……这些名字在她脑中盘旋,带来沉甸甸的困惑。
就在她沉浸于思绪与内力运转之时,院外极远处,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错动声。
若非《缚凰诀》让她的五感比常人敏锐了些许,几乎无法察觉。
那声音极短暂,随即被夜风吞没,但洛云裳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。
有人!
而且身手极高,竟能悄无声息地避开洛府不算疏漏的护卫。
她几乎是本能地挥袖,一股微弱的气流卷灭了桌上的烛火。
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,只有窗格外朦胧的月色,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。
心跳如擂鼓,撞击着耳膜。
洛云裳屏住呼吸,将身体蜷缩起来,滑下床榻,悄无声息地隐入床尾那厚重的、绣着缠枝莲纹的帷幔阴影里。
“素心缠”束缚着她的动作,手腕脚踝处的软带勒得更紧,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寸肢体的存在。
她紧贴着冰凉的床柱,运转《缚凰诀》,将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。
暖流在经脉中加速流淌,带来一丝镇定。
透过帷幔的缝隙,她能看到窗户纸上被映照出的一个模糊黑影,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房内。
那人动作极快,落地无声,显然是此道高手。
黑暗中,洛云裳只能凭借听觉和气流的微弱变化来判断对方的动向。
她听到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,还有翻动物件的细碎声响。
对方没有点火,似乎对房间的布局异常熟悉,或者根本不在意是否能看清。
入侵者的目标很明确,径直朝着梳妆台的方向移动。
轻微的摸索声传来,似乎是在寻找什么。
洛云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梳妆台……那里有一个暗格,是她放置母亲遗物的地方,包括那本剑谱残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