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眼神一直瞟过来,如果庄叙一条不回,怕她有疑问,简单地打了几个字:“我在忙,晚上看。”
“那我等你。”李善情说:“虽然身体不好,但是如果是你的消息的话,我就算通宵也会等。”
庄叙实在没遇见过这种青少年,想让他要沟通就正常沟通,别发这种莫名其妙的字句,只是按照对方的性格,庄叙怕说了他一来劲,发得更多,忍了忍,收起手机。
在周开齐家的晚餐,五人都吃得有些走神,并不是没有聊家常,但都想要避开父亲不在的事实,却常常还是绕回这个话题,效果适得其反。
饭后,坐了一会儿,庄叙和母亲便告辞了。回家路上,母亲安静地看着窗外,后来车驶下隧道,庄叙转头,看见她已经微微仰头,靠着椅背的枕托睡着了。
隧道的灯光明明暗暗,阴影在她的脸上延绵着,颧骨微微凸起,皮肤薄得像是透明。
母亲原本是一间大型企业的财务经理,几年前生过重病,到鬼门关走了一遭,而后一直在家休养身体。父亲走后,短短数周,她又瘦得脱了型,像极了以前刚做完化疗,在医院时睡着时的模样。
庄叙移开目光,看着车窗外,奢侈地允许自己走一会儿神。
回到家门口,母亲醒了,两人没多说什么,各自回了房间。
庄叙看完周开齐和实验主管们给他的报表和项目报告,洗漱后本要躺下,忽然想起还有个人的简历没看,反正还没什么睡意,便打开看了看。
李善情的简历确实是漂亮,去年只十五岁,已获得生物奥林匹克的银奖,是滨海市三年来唯一一块奖牌,也如他所说,拿了本市科技创新赛的金奖。
一项项荣誉,两页纸都列不下,难怪赵教授将推荐信写得真情实感,说李善情同学是他负责滨海市的IBO竞赛培训以来,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。
抛去个人观感不谈,如果往后有这样一名聪明人进入维原生科的实验团队,对集团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事。庄叙暂时放下成见,抱着惜才的态度,给李善情回了邮件:“简历很出众,获得实习名额应该没问题。”
时间不早了,庄叙希望李善情已经睡了,好免了自己睡前收到那些骚扰式的回复,然而希望没有达成,李善情马上回了邮件说“谢谢”,又发来短信:“是真的很出众吗?我还是没有信心,可不可以和你打电话,我们具体聊一聊?”
……
庄叙回他:“不行。”
李善情发了几个哭脸过来,庄叙实在忍不了,打电话过去。李善情一秒都没等就接起,很高兴地说:“怎么了?庄叙,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?”
庄叙本来想严肃地警告他,被他贼喊捉贼的言语气得几乎要深呼吸。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若用在学习,李善情现在应该已经博士毕业。
“庄叙,”李善情听不到他说话,又在那头叫他,“庄叙,信号不好吗。”
嗓音带着沙哑,大抵是哮喘日常吸入类固醇导致的,不过不是不好听。
见不到李善情那张得意的脸,单纯面对他一听就是身体不好的声音,普通人应该很难对他说出格外严格的话。
庄叙确信李善情应该没少利用自己的外表和声音占人便宜。
不过庄叙并不是普通人,不吃这套,认真告诫:“李善情,如果你不这么每天没事骚扰我,未来我们还可以在学术和工作上作更有意义的交流。”
“哪些交流?我是什么身份,”李善情问,“是你的朋友吗?不是的话不要。”
他说得轻快又随意,甚至带上了一种明显的挑衅和任性。
没料到他如此刀枪不入,庄叙的耐心即将告罄:“做我的朋友你能获得什么收益吗?”
“你好市侩,什么都讲收益。”李善情语气中掺入了委屈。
庄叙沉默了两秒,李善情又说:“那我要是发有意义的内容给你,算骚扰吗?”
照理说,有意义不算骚扰,但庄叙实在不想助长他的气焰,不愿这么说,便回答:“进实验室之前不要再联系我。”
“也太久了吧,那是暑期项目啊,名单都至少要三个月后才会公布,”李善情很不满意,在那头闹,“你就这样对待一个简历很出众的学生,那我也不要申请了,谁要去谁去。”
但是紧接着,李善情毫无预兆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:“算了,你们实验室肯定不希望失去这么一名优秀实习生,我最喜欢为别人着想了,不可以让你们错过我,我还是会申请的。”
“我就尽量不找你吧,好吗?”李善情又软绵绵地说。
换成三年或五年后的庄叙,会一口拒绝,因为早已知晓李善情究竟是什么德性。
但当时庄叙不清楚,最后对李善情网开一面,没说不行,也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。
作者有话说:
李善情日常:变通。
庄叙日常:无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