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庄叙习惯了,所以还是承认,李善情吵吵嚷嚷虽然麻烦,但是对他来说,比完全没有强。
如果真没有李善情缠着他,一切就变得更枯燥与难熬。
电话那头悉悉索索一阵,李善情好像坐了起来,人也清醒了些,开始说话了:“我白天太累了。”
“怎么没有人和我说,原来上班比上课还累?”
而后忽然很不满地抱怨,而后质问,“庄叙,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?”
庄叙从不惯着李善情无理取闹,这是李善情自己的选择,与他何干,立刻指出:“不是你自己要申请的吗?”
李善情嘟哝几句,忽然好像想起:“那你打我电话干什么?没事的话,我要继续睡觉了。”
庄叙也顿了顿,说:“你先前说的体检报告,加上重要就诊记录,可以给我发一份。”
终于想到了这件理所当然的正事,庄叙成功为此通电话冠上了必须要打的意义,思维也流畅许多,不再像有什么郁结堵在半道:“我发给临床运营部。”
李善情安静了一会儿,有点不敢相信一般,轻轻地问:“你要把我排进志愿者名单了吗?”
他声音轻飘飘的,像很惊喜,充满了以前没有过的梦幻,仿佛如果庄叙实现他的愿望,他会变得百分之百的乖巧,永远不再使坏。任谁听见,应该都不愿戳破他的心愿。
然而事实不像李善情所猜测,庄叙别无他法:“只是用作志愿者标准的参考。”
李善情“啊”了一声,马上冷下来,好像有点不高兴,又过几秒才说:“好吧。”
“那参考的话,你没有什么好处给我啊?”他接着问。
“你要什么好处?”
“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?”李善情在那头很固执的撒娇,“庄叙,你快点说,会帮我放进志愿者的名单的。”
他像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孩子,不按规则行事,也不知现实世界有达不成的难事。
庄叙不可能给他这么轻浮的承诺,但那天也确实说:“我会帮你关注,你总得先符合条件,其他到时候再说。”
李善情才没那么不开心了,对庄叙说了晚安,挂掉电话,把几份报告发了过来。
这些报告,庄叙比临床运营部的负责人看得要早,看完后发现,李善情是确实脆弱,病史和过敏原比他得到的奖项更多,现在还活着已可称现代医学的进步案例。
竟然是这样的一具躯壳,支撑李善情的大脑运转,让他尚能言善辩和胡言乱语,不知造物主是残酷,还是别有用意。
庄叙很晚才将报告转发给了负责人,让他们尽快作专门的分析,看是否能计划出缓释器的植入方案。
这不恰当的。庄叙那时所做、所想的一切,都很难用合适的理由打出一个体面的圆场。
那天晚上庄叙有点失眠,持续地回忆起李善情策划的那些以后。他说要做庄叙的学弟,来维原生科工作,所以庄叙也想了很多,认为这些策划,不是不能成真。
庄叙是独生子,上学时随着父母去过太多城市,虽与同学朋友关系不错,始终没有一个真正谈得上亲密的伙伴。
但如果李善情能健康起来,如果庄叙的人生中往后必须都有李善情的存在——待李善情博士毕业,他们一起志同道合地工作,从滨港出发,或许到世界。
即使意味着庄叙要忍受他善变的性格,这未来并不糟糕。
这晚庄叙所想的一切,都是则漫长的笑料,幸好无人知道,庄叙永不承认自己想过一秒,也决心永不回顾。
因为阑尾重度发炎必须割去,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出不对等期许,是一样的。若能消除记忆,或从大脑中将这些片段彻底地压制、掩埋,才是最好的治疗,才能获得有痊愈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