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叙安静了一会儿,根本不接茬:“什么时候进医院的?白天没听你说。”
“你是医生吗?问这么多。”李善情不耐烦了,按着病床,将床头向上抬起来一点,才转回身,去看庄叙。
庄叙全然不像李善情一样生气,表情很淡,垂眸看着他,像看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:“能不能别闹了?”
李善情稍稍愣了一下,心里也冷下来,脾气消除不少,忽然想通庄叙不在乎他是否有植入缓释器的机会,才是正常的。
毕竟除了父母,有多少成年人会真正在意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麻烦青少年呢?
庄叙本来就对李善情冷淡,根本没有过几次好脸色,若不是李善情缠人,他们半点联系都不会有。再说了,李善情本来就最不喜欢庄叙这种闷声不吭、没有情绪的性格了。
以前算计分板,也不过就是无聊中的作乐,他和庄叙根本合不来,庄叙绝对不会被写在他的遗嘱里。李善情在这一刻决定。
“李善情?”庄叙微微俯身,手在他眼前晃晃,又伪善地伸手,替李善情理了理护工替他罩在病号服外的棉质开衫,仿佛为李善情做保姆工作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李善情低头去看,庄叙的手指很有力,关节凸起,左边白衬衫的袖子里,露出半块有些旧的机械表。
可能带着刻板印象,觉得病人容易冷,庄叙理完开衫,又想替李善情扣靠近领口的扣子,李善情抓了一下他的手,心里不爽,所以有些用力:“你不要弄,很痒才不扣的。”
庄叙顿了顿,说“好”,松开手,问:“你爸爸妈妈呢?”
“出差,”李善情说,“你不要告诉他们。”
“玛丽呢?”庄叙又问。
“在睡觉呢,我不想吵醒她。”
庄叙垂着眼,又帮李善情把掉下床的被子提上来了些,说:“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。”
“不用了,有护工在,”李善情拒绝,“我睡觉很不喜欢房里有别人,除了我爸爸妈妈。”
庄叙没有看李善情,睫毛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,依旧是那张年轻、健康又冷漠的脸孔。见到他这样冷静,李善情也不再那么生气,只是觉得有点悲哀,因为到手的希望又飞走了。
而且理智回笼,也建议李善情最好别和庄叙交恶,毕竟说不定最后还是得等维原生科的第二代缓释器。李善情就对庄叙说:“算了,不吵了。谢谢你来看我哦,我其实很少有人探望的。”
庄叙摇摇头,李善情又忍不住抱怨:“庄叙,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健健康康的。”
赌气归赌气,他并不讨厌庄叙。庄叙既聪明,也很有能力,是李善情少数能够在几乎所有方面都认可的人之一。
庄叙听他这样说,看了他一小会儿,忽然抬起手,很轻地摸了一下李善情的头发。说实话,李善情觉得有点奇怪,不过也没多说什么,毕竟他从小长得可爱,很多人喜欢这样摸他,他都习惯了。
把手放下之后,庄叙好像不太自然,忽然对他说:“等你上了大学,身体再好一些,SyncPulse上市,临床数据也多了之后,可以再做一次检测。”
李善情说好好好,就催促庄叙离开了。
庄叙离开病房,李善情把病床重新放平,躺在床上,忽然想到庄叙以为他要上滨港大学的事情。
——既然庄叙给不了他想要的,那么他去哪所大学,甚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。
李善情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他的人生计划。
与其留在这阴雨绵绵的鬼地方等待一个等不到的机会,不如自己去追寻答案,在有限的生命中奔向更舒适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