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叙将这个安静得不可思议的李善情领下楼。
起初,李善情在电梯里挽住了他的胳膊。一开始只是身体靠得近,等庄叙察觉时,李善情的手已经搭在庄叙的小臂。
李善情挽得很轻,只是指腹稍稍碰到庄叙的衣服。电梯内空间不大,若庄叙要把手臂抽出来,动作必定会很大,气氛将过于僵硬,也有刚接过几次吻的原因,庄叙最后没有动。
不过到了底楼,电梯门开将要打开时,庄叙开口问:“可以松手吗?”
李善情好像在发呆,抬眼看庄叙,有些呆滞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庄叙告诉他:“或许你无所谓,但我不希望被人看到。”出乎庄叙意料的,李善情并未争辩,或是耍赖,说“嗯,好”,便松开了。
两人沿着酒店的走廊,向人声鼎沸的宴会现场走,经过一片有花的区域,李善情停下来,皱着脸,打了两个喷嚏。
庄叙等了等他,李善情抬起头,眼眶有些湿润,庄叙以为他又要说讨厌利城的言论,但他突然说:“庄叙,你是手机设置了什么未知来电拒听,还是换了新号码啊?”
庄叙并不愿直接回答,反问:“你有什么事?”
“那个。”李善情说着,犹豫地皱皱眉头。
自从方才庄叙明确地拒绝了他,走向电梯之后,李善情便莫名像是遭受了严重的打击,开口的语气,都变得不太确信了。
庄叙看了他几秒钟,李善情轻声说:“换了新号码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?”
为何要给?没有联系的必要。
拖泥带水的关系已结束很久,未来更不可能再死灰复燃。
如果真开发了新的需求,想找泄欲的玩具,可以去找他嘴里追着想上当的人,不必抓着一个不愿的人不放。
庄叙并未说话。李善情等了一段时间,开口说:“好吧,你不想给就算了。”
他看上去有些疲惫,靠近庄叙一步,庄叙下意识后退,李善情的表情懵了懵,轻声解释:“我是想继续往前走,不是要怎么你。”
“……”误会了一个人,至少应诚恳地道歉,这本是庄叙从小受到的教育,但面对李善情,庄叙的一切做法,就时常会扭曲、变形,回应的也只有:“那走吧。”
在这条两三百米的走廊,庄叙的脚步沉得像走了几公里,而感到消耗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。希望结束独处,与希望延迟分别,是客观与主观产生的不同结果,并不互斥。
来到走廊的尽头,他们已经可以听到音乐声,李善情又叫了庄叙的名字:“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。”
“有见面的必要吗?”庄叙问他。
“我想见呢,”李善情坚持,“不违法吧。什么时候可以见?我知道阿姨好一点了,你今年会不会多来利城几次?”
他的失落好像缓过来少许,又开始睁大眼睛,试探着纠缠。
他挨近庄叙,从宴会场的方向,有几束光照过来,庄叙看清了他的脸,发觉李善情的面颊有少许脂粉的痕迹。
李善情化妆,像灵魂为自己上漆,主要的目的不是变得漂亮,毕竟他很难再变得更漂亮,而是获得属于人类的色彩,以便融入社会。
当他鼻尖的粉在接吻时蹭掉少许,露出几乎透明的平滑的皮肤,就露出属于灵魂的那种虚弱的马脚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庄叙听到自己不够果断地这样说。
李善情有些幼稚地怒了努嘴,轻哼了一声,说:“不想见我就小心点吧,别被我再抓到。”
“抓到你又能做什么?”
“强吻你咯,”李善情笑眯眯地说,“还能做什么?你下次要拒绝哦,不然还是不算呢。”
这争论实在没有意义,庄叙没再说话。
走进人群里,庄叙找到了周思岚,带他离开。许多人走过来送庄叙,在走之前,庄叙最后看了一眼宴会场,李善情正和一个青年创业人说话。
那名创业人神色激昂,应该在表达意见,李善情则面露嘲弄之色,张嘴说了句简短的话,一下惹怒了对方。
两人身旁的赵自溪有些焦急,想插话而插不上。不过在庄叙转弯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时,已见到有人走过去制止冲突。
在回公寓的车上,周思岚有些犯困。
他在来时的飞机上睡得太多,时差还没倒完,不像庄叙精神那么好。
不过周思岚很有职业道德,不会让自己在车上睡着,看看窗外,又用余光去瞥坐在身旁的庄叙。
庄叙上车后就一言不发,说沉思不像沉思,说生气不像生气,还换了几种坐姿,现在坐在座椅上,背又突然挺得很直,不知道在回味什么。
因为现在已经知道庄叙和李善情谈过恋爱,两个人一起消失了大半个小时,而且周思岚作为唯一的知情人,还知道庄叙在送花的人面前嘴硬说谎了,所以他选择了回味这个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