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梦中,李善情一直甩手,把小冰箱甩掉好几次,它仍旧一直贴上来,像有什么魔力,把他气得睁开眼睛。
房间里十分昏暗,眼前是离他很近的庄叙,李善情睡得昏沉,下意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庄叙推醒的,而后恍惚地想起,上次庄叙凌晨三点离开他房间的事,以为庄叙是把他叫醒,要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睡,马上生气了,质问:“几点了,还要赶我走。难道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?”
庄叙愣了一下,李善情谴责地看着他,等他他低声说“没有”,以及“你睡吧”,才理直气壮重新闭上眼睛。
又觉得自己回去十八九岁,回到可以安全地进行生气的年纪,许久没有过的坦荡和安心再次出现,即便只有一个夜晚。
第二天早上被吵醒,李善情看到庄叙背身向他,正在整理行李。
庄叙的行李箱还是很早以前的那个,普通的银色行李箱,在商场随处可见的品牌,挂着的行李牌,烫刻庄叙父亲的名字,大概和手表一样,都是遗物。
李善情坐起来,被子从身上滑落,有点冷,又拢起一些。心里产生很朦胧的情感,觉得庄叙好像一个活在过去的人。
但也不正确,因为庄叙的过去有李善情,现在却没有。
庄叙听到动静,回过头来,看了看李善情,没有说话,可能不知道要和李善情聊什么。李善情就找了个话题,问:“你要回滨港了吗?”
庄叙在七八米外,很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
“好赶啊。”李善情感慨。
庄叙说:“回去还有事。”
“阿姨是不是好一点了?”李善情又问,“我看你这两个月来得很勤呢。”
“准备再养一段时间,希望能达到手术标准,”庄叙告诉他,“最近公司要拓展谈医疗保险覆盖,所以过来的频率会高一点,不过每次不会待多久。”
李善情听他突然说这么多,很想开玩笑,说“和我报备啊”,不过不是很想被打击,就算了,问他:“我要是在你来的时候突然出现,你会赶我走吗?你这么快就回去,我都没时间请思岚吃饭。”
“不用请他吃饭。”不知道为什么,庄叙立刻说。不过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。
李善情也不准备再问,他直接理解成默认,便说:“要你管这么多,思岚除了工作外有自己的生活和好朋友。”
庄叙将行李箱合起来,问李善情:“你还要继续睡吗?”
“干嘛?赶我走。”李善情瞪他一眼。
庄叙走过来,李善情一边以为庄叙要当面斥责他,一面幻想庄叙要过来亲他,但庄叙是把房卡放在李善情的床头柜旁,但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走的时候他看了李善情一眼,李善情先说“拜拜,下次见”,庄叙说“再见”。然后房间又空了,像始终只有李善情在。
李善情从小到大,觉得自己做得最好的一点其实是接受。
儿时接受病情,接受哮喘、对地球上几乎一切食物过敏、住院、经常不能上学,十几岁接受他无法植入SyncPulse,现在则是接受他担有恶名的现实,接受他和庄叙不管感情的本质如何,此刻只能以这种方式和关系不明不白地睡到一起。
毕竟生活不是拍电影,要现实一点,先接受一切,才能平静地度过尝试改变的时间。
李善情想再睡个回笼觉,抱着充满庄叙气味的枕头,没有睡着,拖拉到十点后,洗了个澡,回自己房间拿了东西,手握两张房卡下楼。
前台有些惊讶,说其中一间是订到明天的,问他:“现在要走吗?”
李善情说“是”,上了车,给周思岚发消息,懒得婉转说话,直接地发:“思岚,是你酒店订错时间了还是小庄帮我续住了?”
过了一会儿,周思岚回:“对不起,我订错了。”
李善情想了想,觉得感情的事情令人头疼,想来想去又不可能立刻有结果,决定放任自流,不再深究。
落地番城,世界忽然之间完全进入夏天了。
没过多久,七月初一天早上,李善情想起去年搬办公室,门外全是反对者的事,对赵自溪感慨:“自溪,又过去一年了,我们还活着。”
而后忽然收到周思岚的短信。周思岚告诉他,一周后,他们会在早晨抵达利城,住一夜,然后再出发去谈合作。
“这么快!太好了,思岚,你想吃什么?”李善情问。
周思岚那里输入很久,李善情还以为他在打餐馆名字,心说利城居然有名字这么长的餐馆,但等了半天,周思岚发来:“这次好像有点忙,只能下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