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知庄叙已知道自己可能的病症,李善情并没有特别讶异。
两人在番城生活了半个多月,每天睡在一起,设身处地想一想,看见腰后的针孔,药物的副作用,还有李善情那半死不活的脸色。若两人的角色对换,李善情也很快能猜到。
起初,李善情是完全不想面对,不过今天从周思岚口中听到那三个字,李善情发觉庄叙知道了也没那么可怕。对庄叙逃避病情,基本是去沙滩给自己建造堡垒,海潮会涨落,总要推毁沙堡,虚假的自我保护也失去意义。
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外的角落里,庄叙吻李善情吻得过度用力,身高差距导致的阴影像一个拱形烛罩,固执地罩在李善情身上。
李善情逐渐无法呼吸,推了庄叙一下,把他推开一些,搭着他胸口,喘息片刻,表明自己的来意:“我是来找你带我去毕业旅行的。”
这是恋爱必行事项清单第五条。李善情写清单时十九岁,尚处于大学时代,他希望能和庄叙去一场没有去过的毕业旅行。
清单描述“一起去毕业旅行,最好是过夜的那一种”,当然没写过夜要干什么,是因为李善情当时还较为纯真,以为和庄叙出门,他们沿路讨论一下学术和工作问题,盖棉被纯聊天。
庄叙说“可以”,抬起手摸了摸李善情的脸,替他戴好口罩:“我去和主办人说一声,你等我五分钟,我就带你回去。”
“那你快点啊。”李善情叮嘱,又伸手抱了一下他的腰,抱住就不想松开。
庄叙被他抱了几秒钟,变得有些无奈,手搭在他肩膀,叫他名字,说“我马上回来”,李善情才松开,后退了一步,不大高兴地盯着庄叙离开。
庄叙往宴会厅的方向走,李善情往柱子后面靠了靠,好巧不巧,有两个李善情眼熟的人也从里头走出来。
他们先看到了庄叙,而后看到李善情。
李善情和这两人不大对盘,其中一名医学教授几年前曾在社交媒体撰写长篇文章,批评李善情的理念,反对Noalume进入滨港,吸引许多赞同。
看见李善情,那名教授皱起眉头,像是认了出来。李善情便有些头疼,把帽檐压低了些,给庄叙发了条消息说“我先回车里了”,便快步往大门外走,先回自己的车上,想了想,又让司机开车离开,直接去庄叙在公司旁的那套公寓。
没过多久,庄叙便给他打来电话,问他:“李善情,你的车在哪?”
李善情告诉他缘由,庄叙难得语气不悦,问:“我们在一起有什么问题?”
“你说呢有什么问题,”李善情不想和他争论,只逞一句口舌之快,就马上转移话题,“你快点回家,我要睡觉。”
不过还没抵达公寓楼下,李善情便接到了他在滨港的朋友,肖盈的电话。
李善情完全知晓他来电的意思,想了一小会儿,终究看在关系不错的份上,接了起来,果然,一接通,肖盈便问他:“善情,你回滨港了?”
李善情“嗯”了一声,肖盈便道:“下午有小道消息说你的飞机下午落地,就去了赵署长那,我还不很相信。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?这么见外。”
“临时决定的。”李善情含糊道。
“待到什么时候?”
“就两三天,这次来不及见你了。”
肖盈在那头忽然停顿了一下,有些小心地试探:“我还听说你刚才在行业会议的宴会厅外面守着庄叙,两个人吵起来了。”
“……谁跟他吵了?”李善情对离谱的传言有一定的了解,但听到此仍是颇感意外。
肖盈说“没吵就好”,但又问他:“你真去找他了吗?”
李善情有些烦,解释不好解释,承认不好承认,便直接沉默了几秒,想找个理由把电话挂了,肖盈却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,在那头叹了气,突然劝了李善情起来。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,庄叙看上去人畜无害,温文尔雅,实际上何止是难追。
他说现在庄叙正是适婚年龄,滨港有许多业界权威甚至政界高官都想为他介绍另一半,从未成功让庄叙和对方见过面。何况李善情虽然长得好看人聪明,但性别和事业难免都是不小的障碍。或许李善情不知道,庄叙还问朋友要过擅长申请禁止令的律师的联系方式,可能是针对李善情。
肖盈苦口婆心,李善情听得烦恼尽消,到了公寓楼下,等了一会儿,见庄叙的车靠近,才对肖盈说:“那我再好好考虑一下,是不是真的要放弃庄叙。”挂掉了电话。
庄叙下了车,走过来替李善情开车门,李善情慢吞吞跟着庄叙走到电梯厅,想到肖盈对他的形容,伸手拉了一下庄叙的胳膊,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轴弯里一动不动。
庄叙低头看了他一眼,问他:“你想去哪毕业旅行?”
走进电梯,李善情说“不知道”,对庄叙解释:“你知道吗,我的初中毕业的时候,同学组织去北方旅行,不过我生病了,没有参与,大家还找摄影师把我的照片编辑进合照了。所以我很想真的去一次。”
“你想去北方吗?”庄叙问。
李善情没有那么多的空闲,庄叙也没有。他摇摇头:“不要了,我们去近一点的地方就好了,不过我对滨港附近的景点一点都不了解,你有推荐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