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场媒体云集,李善情只敢对自己的事情随便,不敢涉及庄叙的名字,犹豫再三,想了不同的幽默语句,最后都没有说出口。
闭门晚宴则是威尔安排的,在一间中城的私人会所里举行,李善情父母也出席了,现场三十多人,都是李善情的熟人,从投资人到教授和关系不错的媒体记者,无人不恭喜李善情。大厅灯火通明,衣香鬓影。
李善情那个随时随地开始思念庄叙的隐疾,又犯得厉害,走到露台的窗边,外头正在下雨,红红绿绿的光晕在马路的积水中,他给庄叙发了一条消息,问庄叙:“早上好,醒了吗?你今天要去哪里?”
庄叙那头不知为何,正在输入了一小会儿,回他:“你猜一猜。”
李善情莫名一惊,不知怎么回,庄叙倒打来了电话。庄叙问:“不是应该很忙,怎么有空给我发消息?”
他的声音低低的,背景音似乎有雨,李善情紧张起来,用眼神扫视露台外一整条街,忽而注意到空荡的马路对面,靠近右边街角的位置,有一个人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红绿灯旁。
光线实在是太暗,李善情看了好几秒钟,仍然不能确定,便对庄叙说:“没有很忙,在等庄总恭喜我呢,都没等到,只好自己来找你喽。”
“恭喜,Noah,”庄叙对李善情说,“你成功了。”
李善情从来没听庄叙叫自己的英文名,心跳漏掉一拍,说“不要乱叫”,问他:“我猜不到你在哪。你到底在哪里?”
从下雨的滨港到下雨的证券交易所外,下雨的白天到夜晚。庄叙已看过李善情出现在街头巨大屏幕上的照片与股票代码。世界成为过SyncPulse的,也成为了NoaLume的。李善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在年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年纪。
撑伞站在李善情答谢晚宴的建筑外,庄叙意识到由于自己从前的口是心非,竟然没有错过李善情人生的任一个重要场合,虽然也没有完全出席。
六月的雨天很潮湿,不过并不寒冷,李善情问庄叙“你到底在哪里”,庄叙虽然知晓他可能猜到了,却不是很想说出口。因为即便说了,李善情也不方便出来——庄叙本也是准备看几眼,便回酒店的,没想到李善情会先给他发消息。
这两个月,两人一直没见面,实际上庄叙来看过李善情两次,一次是某场晚宴,一次在某个会议。庄叙并未露面,因不想再占有李善情紧张的时间。远远观察李善情,庄叙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病态,阅读过他的遗嘱后,由于李善情的坦荡,庄叙偷偷摸摸的靠近便显得不健康。
“你在来找我的路上吗?”李善情听庄叙不答,自行猜测。
庄叙不知他是真猜还是假猜,“嗯”了一声,李善情又说:“几点到,我去接你啊。”
“不用了,”庄叙顺着他说,“机场很堵,我来找你。你住在哪?”
李善情为难地“啊”了一声,说:“我和我爸爸妈妈住一个套房的,怎么办?”语气有种坦白到稚嫩的暧昧,极大地降低了骚扰和攻击性。
而庄叙真的回答说:“你可以来我房间。”李善情又不说话了。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庄叙忽然发觉耳机里传来了和自己身边一样的雨声,雨声变得很大,几乎空灵,漆黑的街道对面多了一个撑伞的人,穿着一身白色,裤子已经溅到几点污渍,走到红绿灯前,过了一会儿,绿灯亮了,对方便摇摇摆摆朝他走来。
走到庄叙面前将伞抬起一点,李善情的脸在黑夜中也白得很清晰,他显然是化了些妆,嘴唇很红润。
“好啊,庄叙,被我抓到了吧。”李善情得意地对庄叙说,将自己的伞收起,躲到庄叙的伞下。
他头发有定型水的香气,让庄叙想到他写的其中一条遗嘱,什么给造型师艾伦一笔钱,能够离开现在的合作伙伴,开一间一直想开的个人工作室。
李善情的胳膊先是碰到庄叙的手臂,而后手轻轻搭到庄叙的手肘——虽然李善情现在已经没有犹豫,但力度像他们最早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。
那一天庄叙没有给他好脸色看,所以在电梯里,李善情犹豫地碰到庄叙,试探着,看庄叙没有甩开,才一直把手贴在庄叙的身上,好像一块磁力不强的磁铁。
庄叙看着他的手,李善情问:“小庄,你什么时候到的?”
“早上。”庄叙说。
“我不敢邀请你呢,”李善情转转眼睛,“如果别人发现我们认识,关系不差,好像对你公司的名声不大好。现在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。”
庄叙听他解释,只关心其中一点:“只是关系不差吗?”
“哎呀,你知道的。”李善情朝他皱皱眉,含混糊弄过去,四下张望,问他:“你的车呢?”
他像想和庄叙离开这里,庄叙有些意外,问:“你不回去?”
李善情摇摇头:“都出来了,回去干什么。”又忽然不知想到什么似的笑了,说:“不是让我去你房间吗,怎么,只是嘴上说说?”
庄叙带他往车的方向走。走了几步,李善情的手轻轻滑到他的衣袖上,或许是怕附近有媒体,有些犹豫地搭在他的手腕,想要收回。庄叙看了他一眼,牵住了他的手。
李善情的手很细长,时常被拍下特写,看上去瘦骨嶙峋,握起来却柔软细腻,带着微弱的体温,是一种让庄叙永世无法离开的触感,庄叙又和他十指相扣。
“被拍到怎么办?”李善情开玩笑说,“明天双双股价大跌。”
“还有机会涨的。”庄叙安慰他,李善情却没有被安慰到,责骂:“要跌你跌,我不要跌。”
庄叙说“嗯”,替他打开车门,又想到了决定的这件事,提前告诉李善情:“我这次来会待很久,我打算搬过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