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瑾年越是这样真心待她,从心底四面八方涌上的羞愧与自我谴责就越能扼住脖颈,将唐玥拖入深不见底的泥沼里,一寸寸湮没呼吸。
她不能再喜欢季瑾年了,甚至继续这样亲近下去……也不合适。
之前羡慕季家的亲情,她撞了不知道几辈子的大运,被季瑛看作小辈,被季瑾年看作妹妹。
早就该知足才对,她怎么能贪求不可企及的其它。
唐玥动了动指尖,将画捞回怀里慢慢展开。
才只开了玄关灯,不算很亮。
哪几处是季瑾年今晚刚指点过的,画哪一笔时,又是就着对方发梢晕开的浅香,画得又缓又轻。
唐玥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只是从明天开始,这样的亲近不能再有了。
至少在她试着放下这份感情之前,在她能……问心无愧地面对季瑾年之前。
都不会再有了。
借着准备那幅画和复习月考的理由,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,唐玥一直躲着季瑾年,连季家都没有再去过。
每天的早安与晚安倒是依旧。
季瑾年只以为唐玥心神都扑在作画和学习上,隔三差五就会叮嘱她好好休息。
唐玥回复消息的语气和之前没什么两样。不仅是怕季瑾年察觉出不对劲,她同样也只能凭着每天的几句简短对话,勉强压下见不到对方时的思念。
直到清明前一天晚上,季瑾年打来电话。
“玥玥,你明天是一个人回去吗?”
电流音伴着温和的女人嗓音,唐玥下意识握紧了手机,“嗯……是。”
阿婆和妈妈的墓都在老家,往年唐玥都是和姨妈一家一起去。今年她已经搬了出来,又打算把画带过去。
她怕姨妈看到,会想起当年的事情。
季瑾年顿了顿,“记得你之前说过距离有些远,我送你吧。”
季瑾年想起那个雷雨午后,埋在自己怀里抽噎着剖开过往的小姑娘,这次一个人回去扫墓,还打算带着画给唐家阿婆看一看。
她不太放心。
她怕唐玥到时难过得厉害,又没有人陪着安慰-
早上十点。
车外风景晃得很快,过了不知道第几个路口,从市区变成稍显陈旧的边镇。再往前开,道路两侧就是大大小小的稻田菜畦,和灰扑扑的白墙瓦房。
唐玥抱着怀里浅白的画筒,一路上很少说话。
季瑾年早上敲开门时,先将画筒递了过来:“路上有点远,放进去不容易压到画。”
却没问唐玥画得怎么样,也没说要看一看。
只是安静地等在门外,看着唐玥将手里的画又卷了卷,小心装进去,抱在怀里不肯离手。
进了镇子边的土路,有些颠簸,车速放缓下来。
这条路通往山坡上,不少行人提着黄纸元宝,偶尔还有几个扛着纸糊祭品。
唐玥想起什么,转头问季瑾年:“姐姐,你今天不用去扫墓吗?”
季瑾年看着正前方,“已经去过了,就在市郊公墓,九点就回来了。”
前面是蜿蜒的狭窄石阶路,季瑾年停下车,附近有一片平坦的空地,还画了粗劣的停车线,已经停了十多辆车。
她问:“停在这里?”
唐玥点头,“剩下一段要走上去,有点远。姐姐,你在车里等我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