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瑾年解开安全带,“后备箱那么多东西,你一个人不好提。”
唐玥想说自己可以多往返几趟,大半东西却被季瑾年提前一步拎过去,只留了两束白菊花让她抱着。
天色微阴,好在这几天没有下雨,偶尔一小段路没有石阶,踩在泥上也走得稳当。
沿着山道一路往上,唐玥停在一块扁平的横石旁。
石头足有两人多长,近半米厚,被雨水击打出的凹痕格外平滑,像是经年累月被过路人休息靠坐磨成的。
唐玥轻轻放下两束花,指尖摩挲着它的表面,“小时候阿婆带我来看妈妈,总会在这里坐上一会。后来长大了,偶尔姨妈调不开班,清明那天我也会自己来一趟,坐着待一会。”
季瑾年安静听着她说,左手尾指将右边的东西拎过来,空出手抚在唐玥的背上。
唐玥没有伤感很久,朝季瑾年牵了牵唇角:“快到了。”
没有再往上爬,顺着一旁的曲折平路往林子里走,再拐过一个弯就到了。
两方墓碑挨得不远。碑前放了花,有纸钱烧过的灰痕。碑面和后面的土包都有被打理过的痕迹。
唐玥知道,应该是唐从蔷昨天来过了。
季瑾年放下手里的东西,站在唐玥身旁。
唐玥看她,“姐姐,你先回车上休息吧,我可能要很久。”
季瑾年颔首,朝两边各鞠了一躬,转身沿路返回,消失在唐玥的视线里。
唐玥蹲下来,将两束花各自摆在墓前,又从袋子里找出抹布,慢慢擦拭着两块墓碑。
她知道姨妈已经清理过了,可还是想再擦一遍。趁着这个机会,刚好和妈妈还有阿婆说说话。
“妈妈,我很久没来看你了。”
“我现在在市一读书,住的是当年你买的那套房子,你当年的那些布置我都没动,也都很喜欢。”
……
唐玥并没有见过唐从薇,只是从小时候唐慈君的絮叨里,和放在老房子里的相册里,对她有了性格和模样的大致印象。
住进景兰苑的将近一年里,房子里的每一点细节,都更能让唐玥描摹出亲生母亲是个怎样温柔细致的性格。
那些桌角柜边的防撞条,因为时间流逝而陈旧脱落,只留下泛黄的胶痕。
好几只至今都不算过时的漂亮花瓶,以及被唐玥搬进主卧的婴儿床上挂着的拨浪鼓。
那些唐玥曾经惋惜过,没有和唐从薇真正相处过的遗憾,在搬进来的这一年里,被隔了十几年的期待和呵护拨开光阴,一点点抚平。
擦完最后一寸,唐玥起身时揉了揉膝盖,往阿婆那边走。
她还有很多话想跟阿婆说。
“您不用担心,我已经是大人了,读书也用功。”
“我经常能梦到小时候,是不是您也在那边念着我?”
……
“我遇到了……很好的人,她很照顾我,也…帮着我,重新能拿起画笔,待会我给您看一看。”
唐玥絮叨了很多话,从小时候和阿婆住在老家,到这一年里季瑛和季瑾年对她的点滴关照,事无巨细。
直到纸钱烧完,跪下来叩首时,她才止住话头。
三叩首,希望阿婆和妈妈在那边平安顺遂。
她从来不求她们能保佑她什么。
纸钱烧时的温度仍在,唐玥微微仰头,天色更阴了。
唐玥从画筒里取出那幅画,卷放的时间有点久,她展开时捋了捋边沿。是一幅水粉,正中间的上方端端正正写了标题——《阿婆和我的家》。
和当年幼儿园的那幅画类似,只是唐玥细化了许多细节,也更精致,更接近阿婆和她当年生活的那个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