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她说贺栎山从早上我进宫那会，一直等着，不声不响坐在花园里面，等我回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知道，肯定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继续抹袖子：“没有。什么都没有。他想三哥了，所以来找我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只找得到我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知道他了，他就是在对我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要还我三哥的情，我三哥死了，他只能够找我还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要我在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贺栎山不止那一天来找我，他有时候，突然就会找我。叫我去玩，叫我去看花，吃酒，城里面有新鲜的玩意，带我去长见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谈我三皇兄的事，好多我都不知道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都是他自己去查的，找过来人一个个问，一条条对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三皇兄曾经跟承王是一伙的，承王想要当皇帝，拉了我三皇兄进去。那会儿我三哥也是悬着命，谋算了很多事，隔着我和贺栎山两个人，好像冷不丁他当了皇帝，其实他都是生死之间，擦着这么过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提前给贺栎山买了很多酒，买了他最喜欢吃的海棠酥，因为他那时候也觉得可能要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怕他死在贺栎山过寿之前，他来不及给他祝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不懂他，”贺栎山说，“我以为我最了解他，其实我都没有念着他，我光念着我自己的仇，我自己的恨，我没有看见他，我以为我知道他藏起来自己，他小时候明明聪明，明明比太子学问好，他扮拙，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他想躲，他躲不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有人就是要把他挖出来，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。他外公看出来，把他带走去了吴州。他出去打仗，是因为你父皇猜忌他，晏载都知道，我不知道。他回来的时候，我才明白，你父皇不想要他回来。段煦正连他亲儿子都不放过。派人去截他，杀他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他登基之后，想起来第一件事，是带我去御花园里面，让我挑我喜欢的花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他想要赏我，没有名头。有事没事，他都要赏东西给我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他来城门口捉我，他说，”贺栎山低着头，桥下游荡的船，从他眼里过去，他的声音似乎也随着飘走了，“天下人，我负他最深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每次贺栎山说这些的时候，他都没有表情，他淡得很，好像这些跟他无关，好像他说的无关紧要，不是他执着找很多人要挖出来的。就他在那儿静着，由着我一个人哭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说我三哥说天下江河同流，如果死在河里边，那么往任何一条河倒酒，往生之人都能够喝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七月半，他买下来满城的酒，往临安城每条河里倒，倒了几天几夜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这么干荒唐，但他本来就是个荒唐的人，以前名声也这样，很多人也没觉得有什么。就是他想一出是一出而已，跟小时候倒夜明珠一样，玩而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河边很多人知道他要倒，专门去捡那些被醉死的虾蟹——就倒得多到这种地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晏载说我三哥坠崖，崖深得很，他们转了很多条路，险得很，最终才转到底，知道崖底有一条河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尸骨留在外边，找不回来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贺栎山查我三皇兄，查到林承之身上，似乎我三哥着急登基是为了救他。他知道林承之被救了出来，还知道我三皇兄赏了他一块免死金牌，我去提的人，我三哥出征之前，最惦记他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些事他耿耿于怀。他觉得我三哥最后对他失望，因为他跑了，都给林承之占了便宜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三哥死之前，最惦记的人应该就是林承之。没有他的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说：“你砍不了他的头，他有免死金牌。”林承之救了我的命，怎么的，我也应该替他说一句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贺栎山说：“皇帝赏的免死金牌，是你们段家的皇帝免他的死，又不是我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大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跑到相府，我去找林承之，给他通风报信。让他赶快跑。林承之却很淡定，“康王多虑，下官以为，摄政王反而最不愿意杀我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搞不明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但过去很久，林承之都没有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后来有一天忍不住，我去问贺栎山，他怎么不杀他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贺栎山说，杀了林承之，他就输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还说，林承之活着，最苦他，最好。天底下还有一个人陪着他，也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们两个……算了，我不费那脑子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们几十种算计，我一个看不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