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贺栎山捏了捏眉心：“所以我说，因为是他，故而殿下不愿去多想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的目光深了又深，“殿下，所有事情都牵扯到林承之身上，殿下仍觉得凑巧吗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吃完酒，我独自一人回了府，于房中独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夜已深深，油灯添了几回，我将此事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几百遍，得到一个最不可能，却又最合乎情理的答案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郭茂德说唐宏升那房间里一共有两幅碗筷三只酒杯，说明还有第三人到过屋内——也就是林承之。他去慕芳楼毒杀了唐宏升后，又将此案揽下，借此封紫蓉的口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可祁桁那样聪明的人，要杀唐宏升，怎会设计得这样漏洞百出。他只要出现在房间里，甚至只要进过慕芳楼，碰巧被任何一人认出记得，事情便败露无遗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要想杀唐宏升，不仅会在众目睽睽之下，还会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紫蓉没有说谎，根本没有人到过唐宏升的房间，因为他的毒，根本就不是在慕芳楼里被下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唐宏升死在慕芳楼，只是因为他需要死在那里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早将这局设好，本王的一腔痴心，于他而言，只不过是自投罗网的一颗棋子，站到那里了，便借来一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世上我最不愿意怀疑他，可又因我太了解他，这零零碎碎的线索串联在一起，只有他作这个始作俑者，方才能将局做得如此精妙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若我不知他真实身份，或是那女探子没有节外生枝杀了一个庖子……此事或许永远也不会露出破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便该是他的手笔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睁开眼，背上已是冷汗涔涔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转眼又是一月，
nbsp;nbsp;nbsp;nbsp;林承之来我府上，说是查到了那箭的来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廊间有风迎来，摇落一树绯红粉白。他就立在漏窗之下朝我见礼，院另侧投来的微光将他照得隐绰。一瞬之间，我竟看不清他的模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只知那官服衬得他清贵落拓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我好一阵回过来神，他人已至身前，此时刚散衙不久，他额头还有薄汗，可能是过来得急，张口还有些喘，“上回王爷让下官查那箭的来历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引他至庭院中一张石几上坐下，“林左少卿调息片刻，再慢慢与本王详说不迟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终于等到上茶，他吐息已不复方才急促，风儿也凉，吹这么阵，将我脑中那些繁杂之事都吹至了脑外。只在这么一会，本王的心便又澄净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……发现这箭却是出自神武营，下官拿着箭前去问询，那箭上刻着的记号，乃是神武营一位姓晏的副将所有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装作听得认真，不时点头，听到此刻，心头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，抬起头，却见他一双清亮眼眸直勾勾将我看住。我心头一抖，恍然间觉得我是那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妖怪，正学着人样，就被牛鼻子老道的照妖宝镜逼得现了原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一开始我本打算拿真箭给他去查，后来这事拖着拖着，脑子里面计量又多了起来。我担心他真查出来什么，卷进一些连我也左右不了的事情。前一天林承之约我吃饭，当晚我便找晏载帮忙寻了支箭——要是叫我府上的人去买，查到哪家铺子卖出去的，很快便露馅。那晚叫那几个抬轿子过来问话，也是装模作样，显得更真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该死的晏载，让他随便给我寻支箭来，他怎偏寻了个有记号的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罢，也怪本王当时心急，没仔细着看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这天底下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，预备得越久，各种细枝末节都注意到，反而最后容易捅个不寻常的大篓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下官便又去问那位晏副将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林左少卿！”我指着天边那一轮缓缓正坠的红日，“日头不早，辛苦你来本王府上一趟，不若用过晚膳再走吧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林承之于是止住话，面上露出一丝豫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本王赶紧又道：“林左少卿为本王的事情奔波劳累，本王还未谢过林左少卿什么，今夜本王备了好酒好菜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边说边用余光看他神情，见他依然犹豫，便转了话锋，一脸正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林左少卿近来炙手可热，莫不是今晚还有别的约要赴，故而瞧不上本王这冷清之地吧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跟着贺栎山糊涂做乐，也学得两招威逼利诱乱扣帽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林承之果真应付不来这般胡搅蛮缠，道说不敢，跟着本王一同往前厅而去了。饭这会儿还没有预备好，我便带着他在我这大园子里绕圈，左右他也不识得路。犹记我刚搬进这宅子时，也时常在这小径芳丛中迷失了来去。可本王是本王，他是他，以己度人，总是纰漏百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走了约莫一刻，林承之便冲我道：“殿下，下官记得这条路适才已经走过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我心头一紧，面上却如常，左右看看，佯作恍然：“哎呀，怎么又走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