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修远靠在床柱上,掀开眼皮:“今日的战报可到了,北羌之事若不了,朕实在是寝食难安。”
“到了,奏疏就在书案上放着呐,陛下,您保重龙体才最为重要。”
顾修远就着李青缭的手,一口口喝下汤药。李青缭捏着素白的帕子,小心将顾修远的唇边的药汁擦拭干净,做完一切后,再将奏疏呈到顾修远面前。
惨白枯瘦的手指掀开奏疏,顾修远惨淡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缕笑意,长叹一句:“大捷啊——”
李青缭捏着帕子的手一僵,只停顿了一秒钟,端庄娴静的笑便挂在了她的脸上,她起身行礼:“恭喜皇上,贺喜皇上,大晋国运昌隆,陛下福泽绵延。”
“咳咳——”顾修远情绪激动下,引得呛咳了几声,枯黄的脸上沾上了几缕薄红,倒真有几分枯木逢春的转机,“传德妃,朕多日未见她了。”
“是。”李青缭脸上的落寞再也掩盖不住,仍然是端庄行礼退至一旁。
孟静姝来得极快,穿了一身素净的长裙,一只金钗压发,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,见到顾修远那一刻,一双美目闪着水光。
“修、修远。”孟静姝几步跑到顾修远的塌前,“陛下,为何病成这样。”
孟静姝靠近的瞬间,便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,她拧着眉望向李青缭。
“没什么大事,过几日便好了。”顾修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,将大捷的奏疏推到她面前,“你给朕养了个好儿子,这次多亏了他,只差最后一战,边关的战事便算了结了。”
孟静姝的视线从顾修远的脸上,转移到奏疏上,仔仔细细地瞧着奏疏的几行字,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,“阿卓行军上,颇有陛下的风范。”
李青缭站在青铜焚香炉前,手指用力到泛白,面上是止不住的冷意。
顾修远的手搭在孟静姝的肩头,扶着她想要起身,动作间又重重咳了几声,“咳咳……扶朕起来,这次行川可是又立了大功一件,朕要拟定诏书……咳咳……”
顾修远挣扎着起身,几个小黄门已经七手八脚的去扶,李青缭也准备上前,手再不经意间撞上了青铜炉顶,发出巨大的声响,手背红了一大片,她痛苦的捂着手,所有的情绪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,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“哐当——”
众人听到声响俱是一愣,目光齐刷刷落在李青缭身上,顾修远不耐烦地撇着嘴,冷道:“皇后御前侍疾委实辛苦,德妃已来,皇后便回去休息几日吧。”
孟静姝冲着李青缭点点头,柔柔一笑道:“姐姐,放心吧,我在这照顾陛下。”
李青缭苦笑一声,体面地行礼告退,宽大繁复的袖子里,纤细的指尖死命的掐着掌心,回到太极宫时,掌心一片掐狠。
“母后。”顾稷早在太极宫内等候多时,见到李青缭归来急急迎上,“父皇今日气色如何?”
李青缭摇了摇头,瘫坐在小塌上,“不过这个月了。”
顾稷面上一喜道:“明日早朝,以荣司马为首,将会在朝堂上以父皇病重为由,劝解父皇立我为太子。”
自顾修远病重以来,早朝便从每日变成了每十日一次,重要政务呈往太明宫,其余便交予顾稷打理,荣司马从旁协之。
李青缭长叹口气,闭着双眼,无奈道:“稷儿,方才在太明宫,陛下拟了顾卓的册封诏书。”
顾稷脸色大变:“什么册封诏书?”
顾卓官拜大将军,正一品,已是武将巅峰,再往上……
顾稷抓着李青缭的手,抓狂道:“母后,父皇什么意思,他难道打算封顾卓为太子,这天下说到底可是我们李家的天下。”
李青缭用力掰开顾稷的手,沉吟半晌,睁开眼便是满眼的狠厉:“稷儿,通知荣司马动手吧,这天下就该我们李家的。”
——
白知微匆匆赶到前厅,信使染了一身的风沙,跪在厅下,急急从怀中掏出信笺呈上,“白小姐,这是建邺传来给二殿下的信,十万火急。”
顾卓尚在战场,一时不得归,她拧着眉,握着火漆信的指尖泛白,犹豫半晌,决定拆开了火漆信的黄纸封皮。
信封上落笔是谢长垣,乃中郎将谢青的兄长,官拜兵部侍郎。
在建邺时,白知微瞧见谢谢长垣入顾府几回,商议良久,他若是来信应当关乎军事。
“谢大人说信送到时,若是二殿下不在,请立刻去寻他送达,此信极为重要。”
如今这个情况,她也找不见顾卓在哪,只得匆匆将信收进袖口,待到顾卓回来即刻给他。
“此事,我已知晓,他若回来,我即刻给他。”
信使又不放心地再瞧了几眼,白知微挥挥手,“下去吧。”
信使被领了下去,白知微坐在大厅前等候,出征前,顾卓自认有七八成的胜算,白知微仍然不放心,黄沙漫漫,她的心整个被揪紧。
已经出征三日,绕行楼兰边境需得两日的脚程,恐现三军战得胶着。
第五日,前线的战报传来。